金河王

在英國童話里，有一條流淌著金光的河流，它居然能“審判”人心。在（1819-1900）的《金河王》中，這條神秘的河流正等待著與你相遇。故事中的寶谷和金河像一面照見心靈的魔鏡：當寶谷的沃土在貪婪中龜裂，當金河的波光因自私而黯淡，少年格拉克的赤子之心，讓干涸的世界重煥生機。當我們跟著格拉克翻過重山、越過冰河，會發現故事里的每一次選擇都在叩問：比金子更閃耀的，是永不熄滅的善意和勇氣。

現在，輕輕翻開書頁，讓金河的浪花照亮你的眼晴。別忘了，少年的世界本就住著星光與溫暖，當你捧出心底的清澈，整個山谷都會為你奔涌成歌。

很久以前，在一個荒僻的山區，有一個無比富饒、神奇的山谷。當旱季來臨時，附近田野草木枯黃，山谷卻是雨水淋漓，莊稼一片蔥綠。人們稱它是“寶谷”。山谷里有一條永不枯竭的河，這條河在太陽的照耀下光彩熠熠。人們管它叫“金河”。

一個寒冷的夜晚，天上下著大雨。兩個哥哥出門去了，格拉克留在家里烤羊肉。

忽然有人敲門，格拉克不相信有誰敢敲他們的家門，打開窗子一看，見敲門的是一個模樣奇特的矮紳士，吃驚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山谷只屬于三個兄弟。老大叫斯瓦茨，老二叫漢斯，這兩個最會算計的農莊主，貪婪吝嗇，雇工從不給工錢，連進入農莊的動物也要遭到他們的殘殺。由于他倆為人處世心狠手辣，人們便給他倆起了個外號，叫“黑兄弟”。

這時矮紳士也瞥見了格拉克，說：“瞧，我渾身淋濕了，讓我進去吧！

格拉克很同情他，但又不敢放他進來：“實在對不起，我不能讓你進來，不然，我哥哥們非把我打死不可。

小弟弟叫格拉克。他勤勞善良，兩個哥哥對他卻像對待傭人一樣，家里的活兒都落在了這個才十二歲的孩子身上。不管格拉克干得如何出色，哥哥們對他總是非打即罵。可憐的格拉克只有默默地忍受。

那矮紳士急切地說：“我只要烤烤火，避會兒雨，還不行嗎？“

格拉克才在窗前站了不一會兒就冷得難受，又看看白白燃燒的爐火，他心軟了，打開了大門。

矮紳士進屋時，一陣狂風刮了進來，吹得屋里的煙囪都搖晃起來。矮紳士夸獎道：“這才是好孩子！不用怕你的哥哥們，回頭我來跟他們說說。

格拉克請求他無論如何要在哥哥們回來前離開。矮紳士不但不聽，還故意拖延時間，先是烤他的濕衣服，后來又討羊肉吃。格拉克見他可憐巴巴，就決定割一塊羊肉給他。當格拉克剛割下一塊羊肉時，他的哥哥們回來了。

格拉克開門遲了一點兒，斯瓦茨進屋后，用雨傘劈頭蓋臉地打過去，漢斯也上去給了他一記耳光。黑兄弟發現了矮紳士，大為惱火。斯瓦茨用搟面棍朝格拉克頭上打去。矮紳士用他的尖帽子一擋，那搟面棍便從斯瓦茨手中飛了出去，落在墻角里。

黑兄弟更加惱火，不管矮紳士如何解釋、懇求都沒用，他們仍大叫大噻著要他滾出去。漢斯去抓矮紳士的衣領，可是碰到他的衣領，便一個勁兒地旋轉著摔倒在墻角的搟面棍上。斯瓦茨奔過去要把矮紳士推出門外，他也一樣，一頭撞倒在墻角，與搟面棍、漢斯疊在一起。

這時矮紳士開口了：“諸位先生，今天午夜十二點，我還要來打擾。既然你們如此‘好客’，那我還要做最后一次的拜訪。

接著就聽見“砰”的一聲，矮紳士關上大門走了。

矮紳士一走，黑兄弟如釋重負。為了懲罰格拉克，他們把他關進了煤窖里，未經他倆允許不能出來。然后，他倆大吃大喝，吃飽喝足才上床睡覺。

當鐘剛敲了十二下，矮紳士果然準時來到，闖進了黑兄弟的臥室。黑兄弟從夢中驚醒過來一看，屋子里灌滿了水，屋頂也被掀掉了。

矮紳士說：“打擾你們啦！請到你們弟弟那里去避避，那里的屋頂我給留著呢！我的名片放在廚房桌子上。“說完，矮紳士走了。

黑兄弟只得到弟弟那里過夜。

早晨起來一看，整個寶谷變成了一片荒涼的廢墟，樹木、莊稼、牲口全被洪水沖走了，連家里的糧食、錢財也都被卷走了。

這時他們發現了那張名片，上面印著幾個大字：西南風先生。

就這樣，一連

幾年，寶谷滴雨未下。三

兄弟只得背井離鄉，另謀生計。他們游蕩到一個城市，租來煉金爐，當上了金匠。黑兄弟以為可以在金子里摻上好多銅，用這個辦法來發大財。

誰知他們的買賣很不景氣，顧客對摻銅的金器瞧不上眼。而且，黑兄弟只要賣點兒錢，就去大吃大喝，把錢花得精光才算完。

眼看做本錢的金子全都花完了，只剩下叔叔送給格拉克的一只大金口杯。黑兄弟想把它搶來熔成金條。

這只杯子很奇特，上面有用金絲編織而成的一副絡腮胡須的臉龐。格拉克把它看成心肝寶貝，見哥哥們要熔掉它，心都要急碎了。可兩個哥哥只管譏笑他。斯瓦茨一把奪過杯子，扔進了堪堝里，然后和漢斯一起到酒館去了。

格拉克見金口杯在坩蝸里漸漸熔化，像失去了好朋友一樣難過極了。

突然，堪蝸里有人叫他：“格拉克，好孩子，把我倒出來吧！“格拉克大吃一驚，伸頭一看，只見坩蝸中有一個口杯大小的臉龐。那臉龐又說：“喂，快把我倒出來呀！”

格拉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坩里的金水倒出來。可是倒出來的不是金水而是人，一個半尺高的金晃晃的小矮神。他一出來就在地上踢踢腳，伸伸胳膊，顯得很愉快。格拉克驚訝地問：“先生，請問您是我的杯子嗎？“矮神回答說：“我乃金河之王！\"

矮神說：“我是被施了魔法的金河王，你救了我，我樂意為你效勞。記住：不論是誰，只要登上金河源頭的山頂，朝河里滴三滴圣水，那河就會為他，也僅僅是為他而變成金子。但是，若將不潔之水滴入金河，他將被水溺死，化作黑石。‘

金河王說完后，跳進了堪蝸里。不一會兒，他全身燒得通紅、透明，光艷奪目，隨著烈焰騰空而起，扶搖直上，緩緩飄散。金河王就這樣化氣而去。格拉克跑過去，哭喊著：“哎呀，天哪！我的杯子呢？我的杯子呀！”

黑兄弟回來發現增蝸里的金子沒有了，便拷問格拉克。格拉克照實說了，但兩個哥哥不相信。第二天又拷問，格拉克還是這幾句話，黑兄弟這才相信起來，并且認為應該按照矮神說的去碰碰運氣。

黑兄弟為爭第一個去金河源頭，喋喋不休地爭吵了半天，最后，竟拔出劍拼起命來。吵鬧聲、格斗聲驚動了左鄰右舍。鄰里們勸解也沒用，只好去報告警察。

在警察到來之前，漢斯逃之天夭。斯瓦茨被警察帶到治安官那里，他由于擾亂治安，被罰了款。可是，他頭天酗酒，把錢花光了。于是，他被拘留起來，要到付清了罰款才能被釋放。

漢斯聽到這個消息，欣喜若狂。他佯裝去教堂做禱告，偷了一瓶圣水，又準備了兩瓶酒和一些肉，拄著拐棍兒，向金河源頭出發了。

他路過拘留所時，正巧看見斯瓦茨從鐵欄桿里往外張望。“哥哥，早上好！\"漢斯說，“要給金河王捎個信嗎？”斯瓦茨氣得咬牙切齒，拼命地搖著鐵欄桿。漢斯冷冷一笑，舉起那瓶圣水，昂首闊步地去了。

翻過一座低矮的山頭之后，道路越來越難行。漢斯好不容易走過了一條危險的冰河，累得把食品籃也扔掉了。

過了冰河，他爬上了一個無遮無蓋的陡坡，烈日炎炎，烤得他干渴難忍。他看看腰里那瓶圣水，心想：“有三滴就夠了，我何不喝掉幾口呢？\"

他剛打開水瓶，忽見路邊躺著一只干渴得奄奄一息的小狗，它正盯著漢斯手中的水瓶，用眼光在企求給它一點兒水。漢斯舉起水瓶只顧自己喝水，隨后一腳踢開小狗，繼續上路。

一道奇怪的陰影掠過藍天，道路變得更崎嶇，氣溫也越來越高。漢斯第二次打開了水瓶，這時他見路邊躺著一個嘴唇干裂的小孩，他喘著粗氣，眼看就要不行了。漢斯故意沖他喝著自己的水，然后繞過小孩，仍舊趕他的路。

頓時，天空飄來一團烏云遮住了太陽。太陽快落山了，但空氣并沒有一絲的涼爽。漢斯抬頭看去，幸好金河源頭已近在咫尺了。他向最終目標沖去，一位臉色慘白、生命垂危的老人躺在那里向他討點兒活命水。漢斯邁過老人，狠狠地說：“我沒有水！“

漢斯爬到山頂，終于聽見了金河的嘩嘩水聲。他站到金河沖出的溝壑邊上。在落日殘照下，滾滾的波濤映著綺麗的霞光，掀動著一座座猶如火舌的浪峰，綻開的浪花閃爍出血紅的亮光。漢斯覺得濤聲越來越大，他頭暈目眩，哆哆嗦嗦地把水瓶扔進了急流中。

就在這時，漢斯猝然感到寒氣刺骨，四肢冰冷。他搖搖晃晃，發出一聲尖叫，便倒了下去。

河水嘩啦一下漫過來，淹沒了他的呼救聲。金河的嗚咽響徹蒼茫的夜空，河水蕩漾，掠過一塊黑石。

好心的格拉克拼死拼活地給人家干活，積攢了一些錢，為斯瓦茨付清了罰款。斯瓦茨釋放后立即著手去金河源頭的準備工作。

據說漢斯的圣水是偷來的，斯瓦茨認為這就是漢斯回不來的原因。于是他向個品德很差的神父討來了圣水。

第二天斯瓦茨就帶著圣水和食物，向金河源頭進發了。路途中碰到的一切，跟他弟弟一樣。

當他干渴得拿起水瓶想喝水時，發現一個啼哭的孩子向他央求一口水喝，斯瓦茨說：“水倒是有！可我自己還不夠呢。“說著向前走去。

忽然，天色昏暗起來，他爬了一段路，又渴得不行了。正想喝點兒水，忽見一個渴得快死的老

頭兒躺在路旁，向他討水喝。斯瓦茨說：“水倒是有，只是我自己還不夠呢！”說著，他照樣走自己的路。

爬呀爬，斯瓦茨又干渴得要命。正要喝水，恍惚看見他弟弟漢斯筋疲力盡地躺在前面，向他討水喝。斯瓦茨想起在拘留所被漢斯奚落的情景，便跨過那人影走了。可是，當他跨過時，好像發現那人影正撇著嘴在詭秘地嘲笑他。

斯瓦茨感到一陣恐懼，但對金子的貪婪壓倒了他內心的恐懼。他終于來到金河的岸邊，河水的滾滾浪濤黑沉沉的，然而水流掀起的浪花，卻像通紅的火焰。斯瓦茨連忙把水瓶扔到河里。

眨眼之間，下面河水咆哮，天上驚雷怒吼，上下響成一片，明晃晃的閃電刺得斯瓦茨兩眼昏花。

猛然間，他站的地方塌了下去，河水嘩啦一聲漫了過來，淹沒了他的呼救聲。隨著，金河的嗚咽響徹蒼茫的夜空，河水蕩漾，掠過兩塊黑石。

格拉克見斯瓦茨也一去不回，只得又去金匠那里干活。但金匠把他使喚得好苦，他實在吃不消，就打定主意也去金河源頭碰碰運氣。他想，金河王是不會把他變成黑石頭的。格拉克要來了圣水，收拾妥當就出發了。

他摔了無數的跟頭，籃子和面包也丟了，終于越過了冰河。現在他已行走在酷熱的山坡上。當他想著拿水瓶解渴時，看見一個渴得快昏倒的老人向他討水喝。格拉克立刻把水瓶給了老人，說：“只是請不要把水喝光了。

老人喝了個夠，還剩下三分之一的水時，才把水瓶還給格拉克，并祝他順利。

格拉克自己再舍不得喝了，他繼續趕路，立時覺得腳下很輕快，路也好走多了。

他又走了個把小時，口渴得更厲害。他剛剛拿起水瓶潤潤口時，卻見一個小孩氣喘吁吁地躺在路旁，喊著要水喝。格拉克極力克制自己，把水瓶送到小孩的嘴邊。小孩把水瓶里的水喝得只剩下一點兒才還給格拉克，并沖著格拉克笑笑，向山下跑去了。

格拉克向山上爬去。這時他面前出現了另一個世界，山坡上陽光明媚，開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香氣飄逸。他享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歡樂和幸福。

他又爬了一個多小時，嘴里像著了火似的，可是看看水瓶，只剩下五六滴了。他說什么也舍不得喝了。這時，他看見一只喘不過氣來的小狗躺在石頭上。這里離目的地雖然很近了，但要是回來再救它，肯定是來不及的。

他又想起金河王的話：第一次失敗，再也不能成功。可是，我怎能見死不救呢？我寧可不要金子，也要救這可憐的小狗。于是格拉克打開了水瓶，把所有的水全倒進了小狗嘴里。

小狗猛然站起來，身子一搖，變成了格拉克的老朋友金河王。他問格拉克：“你為什么不早點兒來？你的兩個哥哥凈來給我添麻煩。我已費了不少事，把他倆變成了石頭啦！\"

格拉克大吃一驚：“哎呀，天哪！\"

金河王解釋說：“是的，他倆用的是圣水，可是水不用來救困扶危，即使出自天國圣人的賜予，也是不圣潔的；裝在慈悲盆里的水，即使被玷污了，也是圣潔的。我容不得你的哥哥們那不干凈的水倒進我的河里！就是這樣。”

金河王說完，摘了一朵百合花。他一搖花瓣，花瓣上三滴甘露便滴進了格拉克的水瓶里。金河王叮囑道：“把這甘露滴到金河里，然后從山那邊翻過去，到寶谷去。祝你成功！\"

話剛說完，金河王就消失了。格拉克一下就登上了金河源頭的山頂，把甘露滴進了金河。可是等了好久，河水不但沒有變成金子，反而水量也大大減少了。他大失所望。

可是格拉克還是按照金河王的盼附，從山的另一側轉回寶谷去。

一路上，他恍惚聽到河水在地下潺潺流動。他走近寶谷一看，原來干涸的河里，已經流淌著清澈的水。干裂的土地得到了水的滋潤，寶谷又恢復了生機，重新變成了美麗的花園。

格拉克搬回了寶谷。他的家又五谷滿倉，金銀滿庫。金河真的變成了“金河”，窮苦的人們來到格拉克家，再也不會被趕出大門了。人們當然也不會忘記那兩塊黑石，仍然叫它們“黑兄弟”。

（本文選自《世界童話名著連環畫》（第四冊），約翰·羅斯金著，吳國真譯，泰斗改編，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1988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