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路上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一句蟲謠:“扁擔nian dao扁擔簸簸箕,簸夠三年就放你。”獨自念叨著這句蟲謠的時xu候,我的思緒不知不覺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在一個叫官地村的小路上,一個dai chi六七歲的小男孩走著。他頭戴一頂破草帽,赤著肚皮,穿著ku一條破了好多洞的褲子,光著腳丫,一跳一跳地向前走。系jian著褲子的是一根布條,那是媽媽從舊衣服上剪下來加工而成féng gou的,兩頭各縫著一個鐵環、一個鐵鉤。鐵鉤鉤著鐵環,就是一條不錯的腰帶啦。
小男孩走著一條多么逼仄的小路啊!大約就是一身寬窄ta而已。如果迎面走來一人,必須踏上路邊的草叢才能讓行。
ran小路很干凈,干凈得一塵不染;小路很平整,平整得就像被壓路機壓過了一樣。但那里從來沒有壓路機,有的ei只是來來往往的官地村村民。他們長年累月地走在這條小路上,于是讓小路永遠那么干凈平整,盡管沒有誰來V整理,也沒有誰來打掃,但它就是那樣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潔凈。
小男孩沒走多遠就停了下來,他看見草叢里伏著一yang只漂亮的“扁擔”。那一刻,他的心里癢得不行。他要把“扁擔”抓住玩,但他在玩之前,要將那只“扁擔”先仔細地欣賞一會兒。
啊!那是一種怎樣令人chan心顫的可愛的昆蟲啊!它綠色的身子,長長的,足有小男孩的手掌那么長。它的頭上長著兩根長長的、灰色的chu觸角,眼晴從頭部兩側突顯出來,看上去很精神。
不過,小男孩當時一直弄不明白,為什么“扁擔”沒有眼珠?后來,等他長大了,上學了,學過生物了,才知道昆蟲的眼睛原來跟人的眼睛不一樣,它們長的是“復眼”順著“扁擔”的眼晴往下看,那是它長長的“臉頰”,“臉頰”最下面是“扁擔”的嘴巴。它的嘴巴跟人的不一樣,外chun面長的不是兩片嘴唇,而是好多“零件”,看上去特別復雜。“扁擔”的“臉頰”似乎占了腦袋很大一部分,讓小男孩分不清哪里是“扁擔”的臉,哪里是“扁擔”的頭。在“扁擔”的腦袋后面,是它有些發硬的身子,身子上長著六ping條綠色的腿,前面四條較短。小男孩憑著直覺,感覺這四條腿是用來爬行的。后面的兩條腿很長,主要是用來跳躍的。chi bang它的身子上披著綠色的翅膀,外面兩對翅膀(前翅)較硬,yin cang nen bao sha硬翅下面隱藏著兩片嫩綠的、薄紗一樣的軟翅(后翅)。翅膀下是一個占全身比例很大的“肚子”,一節一節的,仿佛jié是一截細竹子。
那只“扁擔”似乎發現了身邊的小男孩。它伏在那里一zong動不動,一定是以為自己的一身綠色跟青草別無兩樣,縱然小男孩長著火眼金晴,也看不出草叢里的自己吧?
nuo小男孩開始往“扁擔”跟前挪,他知道這種昆蟲在這樣bu zhuo茂密的草叢里不易逃走,因此他并不急于撲上去捕捉它,他還想看一會兒伏在草叢里的“扁擔”。
“扁擔”感覺到了危險來臨,它想用兩條長腿發力,猛然跳離這處危險之地。但是,太晚了。就在“扁擔”一躍而cha起準備跳離的剎那,小男孩的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憑空wu壓了下來,“扁擔”跟一叢青草都被小男孩捂住了。小男孩知道“扁擔”的位置,他用右手將“扁擔”輕輕地壓住,然shou ruo nie后騰出瘦弱的左手,小心地將“扁擔”的長翅從尾部捏住。然后,他再騰出右手,將“扁擔”的兩條長腿合攏在一起,nie輕柔地捏住,讓“扁擔”的整個身子外露在手掌之外。
“扁擔”這時候借了兩條長腿的力量,一彈一彈的,似乎想從小男孩的手里逃掉。但小男孩怎么會讓到手的獵物逃掉呢?在小男孩眼里,“扁擔”的動作就像媽媽簸簸箕的情景,于是他學著大人的樣子,對著“扁擔”輕輕地說:“扁擔扁擔簸簸箕,簸夠三年就放你。”
“扁擔”好像聽懂了小男孩的話,更加賣力地晃動起了身子,那情景真像如果簸夠三年簸箕的話就得到小男孩的she“大赦”一般,它到時候就可以回到青草叢中,再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小男孩根本不知道三年有多長,他也不知道到了秋天,“扁擔”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他好奇的只是“扁擔”怎么就能聽懂他的話呢?“扁擔”的耳朵在哪里呢?他找遍了“扁擔”腦袋的角角落落也沒找到它的耳朵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媽媽呼叫小男孩回去吃飯的聲音從村子里傳來。小男孩帶著“扁擔”回去了,盡管那只無比可愛的、綠色的“扁擔”還在拼命地簸著簸箕,但它最后還是被小男孩交給了老母雞…
那個小男孩就是我。我漸漸長大了,跟童年的伙伴一樣長大成人了。成人的我從此遠離了“扁擔”,但那句“扁擔扁擔簸簸箕,簸夠三年就放你”的蟲謠卻一直保存在我的記憶里。后來,我通過讀書知道,所謂“扁擔”原來是那種昆蟲的俗名,“扁擔”原來huang是有學名的,叫“中華劍角蝗”。雖說我后來知道“扁擔”主要危害的對象有玉米、谷子、棉花等,是一種害蟲,但我想,我曾經捕捉過的zāo jian zhuang jia“扁擔”并沒有糟踐莊稼,我為什么要把它喂了雞呢?
發稿/趙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