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主體間共鳴：人工智能時代的國際傳播效果評估新思維

一、人工智能在國際傳播中的雙重角色

人工智能的廣泛部署正深刻改變著國際傳播的生態。一方面，ChatGPT、DeepSeek、社交機器人、大數據等技術深度嵌入信息采集與生產、內容分發、用戶交互等傳播實踐環節；另一方面，輿情監測、自然語言處理、社交網絡分析、情感與語義分析等人工智能技術也在應用于效果測量的過程中潛在地改變了傳統傳播效果評估的指標體系與方法。由此可見，人工智能已經成為全球信息流動的重要基礎設施與核心塑造力量，持續從人類個體與機構受眾攫取傳播活動的代理權。有學者據此提出“人工智能中介傳播”（AI-MC：Artificial Intelligence-Mediated Communication）概念，認為當下的人際傳播并非簡單的技術化信息傳遞活動，而是計算智能體為了實現特定傳播目標而不斷進行意義修改、增強乃至生成的活動。①在全球數字媒體生態下，人類個體與智能機器人成為活躍的傳播主體，令上述概念的適用性得以從人際傳播延伸至國際傳播范疇一國際傳播不再只是國家話語通過媒介平臺的線性輸出，而愈發呈現為人工智能技術代理下人機共生的動態傳播網絡。至此，人工智能在國際傳播中的角色也不再是中立的工具或靜態的渠道，而是能夠參與敘事生成、意義協商和行為引導的重要行動者。

人工智能在國際傳播活動中日益顯著地體現出雙重角色。一方面，人工智能作為活躍的參與者介入國際傳播實踐的各個環節。人工智能生成的多模態內容通過算法調節分發路徑與可見性，已在相當程度上塑造了全球用戶接觸信息的方式與內容結構。具體而言，在內容采集與制作層面，人工智能應用已貫穿文本、音視頻等多模態內容的自動化采集、生成、翻譯等多個領域。方興未艾的微短劇、網絡文學等流行文化產品在“出海”過程中皆深度運用智能化生成內容以提升傳播效能。在內容分發與交互層面，個性化推薦算法、社交和聊天機器人等技術廣泛嵌入各大平臺生態，不但變革了信息流通的方式、持續塑造著用戶的信息套餐，而且形成傳播主體節點化、傳播渠道場景化、傳播內容在地化的精準化傳播趨勢；②另一方面，人工智能也作為評估者持續重塑著傳播效果的測量體系。目前，借助豐富的智能技術手段，基于對輿情趨勢、情感傾向和議題擴散等數據的分析來為傳播策略的制定提供依據，已成為各類國際傳播主體的常規操作。近年來，國際傳播效果評估越來越倚賴日益繁榮的全球輿情監測系統市場。有報告預測，該市場至2025年底將達到23.15億美元的總規模，其復合年增長率至2033年將達到 8.1% ；融文（Meltwater）、西哲思（Cision）、中科聞歌等全球領先的媒體情報與資訊公司成為企業、政府和媒體組織最重要的智能化技術方案商，促使國際傳播決策日益深刻地依賴AI工具監測不同平臺上的公眾情緒。③

“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的雙重角色意味著：在國際傳播中，人工智能不僅深度介入內容的生成、分發和反饋，也成為傳播效果感知與評估的重要依據；而且，鑒于政府是此類技術服務最主要的購買方之一，人工智能的技術邏輯也便被制度性地納入國際傳播戰略體系，被賦予了某種近似于國家行動者（stateactors）的權重。④人工智能內置的算法邏輯、分發規則和評估標準深刻影響著整個國際傳播場域的信息流通與價值判斷，在事實上參與了對總體傳播規則的制定。當作為中介的人工智能具備了類人、擬人乃至“超人”的能動性，我們對于傳播效果的評估也便應該跳出工具論的窠白，而須將前文提及的“人工智能中介傳播”的完整過程作為思考的起點，基于人機共創、人機共生的全球媒體生態發展測量技術。

二、國際傳播效果評估機制的雙重困境

人工智能盡管在提升國際傳播效率方面優勢顯著，卻也同時給國際傳播效果評估制造了一系列難題，其雙重角色瓦解了傳統評估機制所依賴的前提一一傳播活動的參與者與效果評估者之間的相對分離。質言之，人工智能既介入傳播實踐又評估其效果，極易陷入技術系統的自我指涉，使評估的結果首要反映大語言模型自我迭述（self-iteration）的過程而非信息或內容本身的真實影響力。這種自我指涉性不僅令評估對象變得日益模糊，而且也導致了評估標準陷入純粹量化窠白的問題。

評估對象的模糊化體現在兩個方面：其一，評估對象的真實性被嚴重動搖，陷入虛實混合的境地。在國際傳播場域，這一困境主要源于計算宣傳（computationalpropaganda）的興起。一些傳播主體利用算法、自動化和人工策展有意圖地在社交網絡中發布誤導性信息以操縱輿論，從而達到制造政治極化等目的。執行這類宣傳模式的主力軍是社交機器人（socialbots）。有報告指出，2023年社交機器人已經貢獻全球互聯網近 50% 的流量，其中惡意機器人占比近三分之一；且由于社交機器人的智能化程度極高，其對于國際輿論的惡意操縱也十分隱蔽、難以監測。活躍的機器人水軍使得效果評估主體在面對海量的輿情數據時難以分辨發帖、評論、轉發、點贊等數據究竟是人工智能生成的幻象還是真實的受眾意見反饋；其二，評估對象的穩定性被打破，陷入流動不居的困境。在數字媒體生態下，人類行動者始終處在與人工智能的持續交互之中，即便一些人能夠通過技術手段濾除機器的“噪音”，其認知、情感和態度的表達也顯然難以實現對機器邏輯的完全剝離，而不得不時刻置身于某種形式的人機共生關系之中。這一流動性意味著評估對象不再是相對穩定的受眾群體，而是一個動態生成、實時更新的感知場域。此種情形下，效果評估雖然可以捕捉到短期的情緒波動，卻難以從中有效提煉出相對穩定的、長期的認知與行為模式。

至于評估標準的量化困境，則在于人工智能驅動的效果評估機制往往以點擊率、轉發量、用戶停留時間等可計算的行為數據為標準，其深層邏輯是在可計算的數據與傳播效果之間劃等號。這種“萬物皆可量化”的計算邏輯背后是一種無條件相信數據透明可靠、認為“一切可以測量的都應該被測量”的數據主義（dataism）意識形態。尤瓦爾·赫拉利（Yuval NoahHarari）對此提供了形象的解釋：“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股市泡沫和流感病毒不過是數據流的三種不同模式，能夠使用同樣的基本概念和工具來分析。”數據主義的本質是對世界的簡化。將這個解釋延伸至國際傳播的效果評估之中，會發現一部旨在促進文化理解的嚴肅紀錄片、一次引發激烈爭議的國際輿論事件，以及一個病毒式傳播的幽默短視頻，在人工智能評估系統中都可被一視同仁，因為它們不過是無差別的“數據流”而已。評估機制由此不再關心傳播活動的性質、目的與社會文化語境，忽視國際傳播是否真正制造了良性、健康的國際輿論生態，最終導致以絕對的“指標化”構建粗暴的“標準化”的后果。這種將復雜傳播現象簡化為即時行為數據的評估方式，其實背離了國際傳播更為重要、長期的目標一一塑造積極的國家形象，促進跨文化理解與信任。隨著流量數據主導評估標準，一條品質粗劣但極為煽情的網帖可能因高點贊轉發量而被界定為“有效”并獲得更多算法推薦；但實際上，它的廣泛傳播卻只會加劇刻板印象與文化誤讀，反而有損跨文化理解的形成。這種以數據主義為底色的評估標準量化困境，使機器邏輯凌駕于傳播邏輯之上，將國際傳播活動引向短視的流量追逐。在看似“科學”的指標體系下，建立長期信任、促進深度理解的價值目標則被懸置和邊緣化。

三、以主體間共鳴為價值標尺

人工智能的自我指涉性困境迫使我們嚴肅思考一個問題：應當如何在充分發揮技術效能優勢的同時，建立一種超越數據表層、更具價值穿透力的效果評估機制。

事實上，無論是經典的“認知一態度一行為”三維度評估機制，還是專門適用于國際傳播的“觸達一解碼一認同一行動”四維度體系，乃至由受眾接觸、認知、態度、行為和專家評價等復雜要素組成的綜合性傳播影響評估框架，其發展目標皆在于深入探索傳播效果的內在作用機制，追蹤國際受眾從認知到行為的變化規律。人工智能的介入則制造了一個所有評估方法都未曾考慮過的問題：如何確定評估是有效的？具體而言，當信息被社交機器人污染、分發與互動由平臺機制引導、數據抓取與分析為算法所代勞我們如何確定測量到的認知、態度及行為變化是人類認識論意義上可靠與可信的？在人工智能時代，執著于驗證每一個數據的真實性和有效性，無異于在技術建造的迷宮中追逐并不存在的“純粹客觀”的幻影。因此，我們對于傳播效果的思考應當進一步前置，回歸整個傳播活動價值基點一一究竟什么樣的國際傳播才是有意義的、有價值的。這一問題不僅涉及到評估的具體機制與方法設計，更關乎國際傳播作為一種人類實踐，其“以人為本”的價值屬性在機器邏輯日盛的“后人類狀況”下究竟應以何種方式存續。

西方古典傳播思想在本質上是以言說者為中心的，傳播的主要目標在于達成有效的說服，受眾在其中是相對被動的客體。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在《修辭學》中提出了有效說服的三個核心要素：信譽（ethos）、情感（pathos）與邏輯（logos），分別指涉演說者的品格、對聽眾情感的調動及論證的邏輯。①相較之下，中國古典傳播思想更關注接受者的能動性與意義的雙向建構，其對“觀”“味”“知”等接受行為的區分強調人對信息的細致觀察、意涵體味與深層理解，放大了受眾在傳播過程中的主體性。此外，中國式說服還注重意象的模糊性與開放性，力求通過“化”的方式邀請受眾結合自身經驗和具體情境主動建構與調和認知，實現雙方的觀念融合與意義共建。這種強調關系建構與情境共鳴（resonance）的傳播觀突出了受眾的主體地位，充分發掘了主體間性意義的潛能，對于我們理解國際傳播效果有著重要的啟發意義。

不過，中國式的“意會”“體味”等模糊性體驗難以在操作層面具體化為明確的評估指標，這需要我們在東西方傳播思想之間搭建對話的橋梁。亞里士多德的框架提供了可操作性，而中國傳播思想則指明了價值方向。兩者結合，能夠給“何為有意義、有價值的國際傳播”這一問題提供更完整的答案一這種傳播活動建立在行動者良好信譽的基礎之上，需要運用經得起推敲的邏輯組織信息流通，并能激發真誠的情感，從而形成一種主體間共鳴關系。這種共鳴關系并非簡單的、刺激一反應式的意見一致或態度趨同，而是建基于差異認同、情感回應和價值協商的有效互動。因此，以“構建主體間共鳴”為核心價值目標來評估國際傳播效果，有助于反撥數據主義意識形態的冷酷與“非人”，推動整個指標體系建設向更具溫度和歷史感的人文互動效果側重。

在羅薩（HartmutRosa）看來，共鳴“需要一種會說話’的不受掌控的客體”，這意味著傳播的主體須放棄控制其對象的意圖，轉而培育一種可觸動對方并與之建立起回應關系的能力。將主體間共鳴確立為國際傳播效果評估的價值標尺，要求我們轉變評估的基礎思維：從結果導向轉為關系導向，著重關注傳播是否激發了理解、促成了連接、形成了持續的互動關系。具體而言，這一思維轉變過程體現為三個方面：首先，評估目標從信息本位轉為意義本位。評估不再執著于傳播活動是否單方面傳遞了什么信息，而應著重測量傳受雙方彼此間是否建立了更具韌性的互動關系與意義網絡，并最終協同構筑一個健康的國際輿論場；其次，評估邏輯從數據主義轉向詮釋主義。被人工智能采集、監測和可視化的各類數據僅能反映傳播效果的一個斷面，整個傳播活動中仍存在大量不可量化、有待解讀的信號或線索，而效果評估應對這些信號或線索所反映的互動過程進行文化詮釋，并始終將人工智能作為意義生產輔助者的角色定位作為前置知識；最后，評估維度從單一的“效果評估”轉變為雙重的“能力一效果評估”。這要求評估活動同時注重考察傳播主體激發共鳴、建立關系的能力，將評估的范圍拓展至傳播全過程。

四、以氛圍營造為操作指南

以構建主體間共鳴為價值標尺的效果評估思維轉變，不可避免面臨著如何落地的問題：共鳴作為一種主體間性體驗，幾乎無法通過簡單的行為科學指標測量，那么究竟應如何對其實施評估？

有研究對2008年至2019年間發表的679篇相關學術文獻進行分析，將“共鳴”定義為一種由認知或情感協同所引發的互動體驗。共鳴能夠放大個體既有的價值觀、信念與欲望，有一套特殊的“輸入一輸出”規則。具體而言，不同的“輸入”（如信息內容、傳播框架）會轉化為三種不同層次的“輸出”：相似性識別（一致性）、情感聯系 （喚醒）、行為改變 （行動）。這說明“共鳴”可以被視為一個結構化生成過程并具有可識別性。近年來，有關人工智能的跨學科研究也嘗試將“共鳴”從一個抽象的隱喻轉化為一個可分析的科學概念。一項匯聚了多位來自人機交互、心理學等不同領域學者的研究發現：“共鳴”不僅是一個描述性的隱喻，更是一種可識別的物理機制，能夠產生放大（amplification）和同步（synchronization）效應。據此，研究者們構建了一個包含“輸入一輸出”維度的“共鳴設計空間”（designspace forresonance）。其中，頻率、強度、互惠性、權力平衡等變量被視為“輸入”維度，而可直接測量的客觀效果（如能量等級、頻率、同步性、穩定性）和個體所產生的主觀體驗（如情緒喚醒、情緒效價、注意力投入）則被列入“輸出”維度。這一設計將模糊的共鳴體驗轉化為一個可操作的模型，為評估國際傳播活動這一復雜的“輸入信號”是否引發了共鳴的“輸出效應”提供了可貴的操作思路。

因此，本文嘗試提出一個將“共鳴”操作化的詮釋性框架，該框架將國際傳播效果評估分為“輸入端的傳播能力評估”與“輸出端的共鳴效果評估”兩大核心維度，通過人機協同的方式對二者進行綜合詮釋，從而實現對國際傳播綜合效能的準確把握。

“輸入”端的傳播能力評估旨在考察傳播主體在策劃和實施傳播活動時，其內容、策略與行為是否具備激發共鳴的潛力，重點關注其是否為建立傳受雙方的互動關系創造了充分條件。此處可以借鑒亞里士多德提出的有效說服的三個維度，將傳播主體的敘事邏輯、信譽和情感表達作為核心指標。首先是敘事邏輯的評估，即考察傳播主體敘事的真實性和嚴謹性。以人機協同的方式，運用主題建模、語義分析等技術來追蹤敘事中的核心概念在各平臺上的主要關聯詞與解釋框架，并結合人類研判來分析受眾是否準確理解關鍵事實和觀點；通過大規模文本數據比對技術來監測核心敘事是否在跨平臺、多語種傳播環境中保持了內在連貫性；在敘事受到質疑時通過論點挖掘技術（argumentmining）檢視受眾是否援引了傳播方的論據進行回應；其次是情感表達的評估，旨在考察傳播內容激發共通情感的能力。先對傳播內容預期的情感效果進行人工定性判斷，而后運用多模態、細粒度的情感分析工具識別內容真正激發的情感反饋，進而對二者進行比較，從而評估傳播主體在情感調動上的精準度與有效性；最后是信譽的評估，即審視傳播主體將自身塑造為值得信賴的信息來源的能力。通過社交網絡分析評估傳播主體在信息網絡中的中心性及其所連接節點的權威性，并結合受眾調查等方法來檢驗其在受眾中的信任度與聲譽。

“輸出”端的共鳴效果評估則旨在考察國際傳播活動在受眾層面實際引發的共鳴關系，評估的重點是關系構建和受眾的內在體驗。借鑒前文所述的“共鳴設計空間”，可將共鳴效果分為客觀效果和主觀效果兩個方面。客觀共鳴效果的評估是通過觀測數字媒體生態下的各類行為足跡以判斷傳播是否引發了持續性、網絡化的互動關系。具體包括放大與擴散效果的評估，運用網絡分析和可視化工具考察信息擴散的關鍵路徑、核心節點和覆蓋范圍，評估傳播內容在多平臺、跨語境中實現的有效轉發率（即能否帶來新一輪的互動轉發）、互動頻率、跨社群傳播指數等指標。此外，還可評估受眾的同步與卷入程度，通過自然語言處理和多模態內容識別技術評估用戶的同步行為。包括由傳播內容激發的二次創作數據，特定內容、話語的采納率，迷因等模仿性內容的生成量等指標。主觀共鳴效果的評估更側重對受眾內在體驗的識別與詮釋，其核心在于評估受眾是否做出了有意義的回應。具體工作包括：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對評論、彈幕等用戶反饋文本進行情感極性和類型的分析，識別各類情感類型及其在不同群體、地域中的分布與強度，運用主題建模、論點挖掘等技術為理解用戶的解碼框架提供線索，通過抽樣調查、深度訪談、焦點小組等質性方法深入探究受眾的感知與意義建構過程，探明傳播活動是否激發了集體的情感體驗和深層次的文化加工，等等。

綜上所述，無論是對輸入端傳播能力的系統性審視，還是對輸出端共鳴效果的深入分析，其最終指向的都是在無遠弗屆的數字世界中生成與維系一種彌散在傳受雙方之間的共鳴。這種“主體間共鳴”既非全然可被量化的數據，亦非完全私人的主觀體驗，而是一種介于主客體之間的、具有集體情感特征的感知結構。在此意義上，我們可以將“氛圍營造”作為構建基于“主體間共鳴”的國際傳播效果評估框架的總體落地方案。所謂“氛圍”（vibe），是一種在群體中通過互動而被共享的情感調性，其形成和擴散有助于促進情感共鳴與社會聯系。在國際傳播中，良性的氛圍并非偶然形成，而是源于不同傳播主體深層次的情感結構對齊，其美學統一性的根基在于所有元素都與一套“有限的生成性詞匯”（limitedgenerativevocabulary）保持協調，從而具有一種穩健的、可被多元主體感知和認同的屬性。數字時代有效國際傳播的本質，就是在一個開放的媒介生態中成功建立和營造一種有“主體間”吸引力的氛圍。這種氛圍本身就構成了一套獨特的風格內核或文化基因，能夠為持續的互動與意義共創開拓主體間性空間、培育源源不斷的建設性行動。

總而言之，人工智能在可預見的未來將始終是國際傳播的重要技術類行動者。這要求國際傳播效果評估體系須盡快轉向對主體間共鳴及其具象化的良性跨文化氛圍的構建。面對后人類狀況在全球數字媒體生態下的蔓延，國際傳播效果評估的核心議題必須回歸人類傳播活動的價值原點一一即傳播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推動了信任的建立、激發了建設性對話、促成了意義的共創。因此效果評估工作不僅是精準測量數據，更應是旨在抵達真實世界的技術詮釋實踐。人工智能提供的是經算法邏輯“轉譯”后的世界表征或文本，對這一文本的閱讀和詮釋不僅要闡釋表層意涵，更需要洞悉其作為傳播中介的偏向與局限，從而穿透機器的棱鏡去觸碰和理解鮮活而復雜的人類世界。在這個意義上，“以人為本”不僅是國際傳播活動的一種選擇，而是所有人類傳播實踐的觀念基石和價值尺度。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數字新聞學理論、方法與實踐研究”（20amp;ZD318）的階段性成果。 ≤sseqgtr

常江系深圳大學傳播學院教授、深圳大學全球傳播研究院研究員；羅雅琴系深圳大學傳播學院博士研究生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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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以]尤瓦爾·赫拉利：《未來簡史》（林俊宏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17年，第3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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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姚錦云、邵培仁：《華夏傳播理論建構試探：從“傳播的傳遞觀”到“傳播的接受觀\"》，《浙江社會科學》2018年第8期，第120-1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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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譚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