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過了三十五還沒娶到老婆。娘瞅不清東西,爹又老實得三腳跺不出個屁來。家里就那三間草房,幾畝薄田。他的家庭條件,街坊鄰居誰提起來都直搖頭,說起他娶不上老婆,也沒啥稀奇。
張三和爹娘不一樣。他上過學,認得字,關鍵是還聰明。十六歲那年,他陰差陽錯高考落榜,不再上學。張三不愛下地干活,早上怕露水,中午怕日頭,晚上怕鬼。最主要的是他不愿整天窩憋在薄田里,渾身有出不盡的臭汗。他每天換上筆挺潔凈的黑西裝、黑西褲,白襯衣打著天藍色領帶,腳蹬黑皮鞋,腰間黑皮帶,再配上明光發亮的大背頭,這裝束走在村里,確實有點兒說不出的洋蛋。張三不管別人怎么看,他的臉上總是浮現出自信的微笑。
張三比照書上的一些人體穴位,試著在自家人身上研究按摩。他要讓街坊鄰居都看到,他爹的頸肩腰腿疼是他給治好的。他又從書上看到一些科學養牛知識,并讓別人相信他干肯定能掙大錢,只差付諸行動了。
張三討厭街上那些蛋閑的眼光,討厭他們說話粗俗,外表邋遢。憑什么說我討不來個老婆?憑什么說我志大才疏!我討不討老婆關你們什么事?俺愛干凈,有講究,皮膚紅白顏色正,個頭不高不低,不胖不瘦,你們有嗎?你們即便有個老婆,也是黢黑黢黑的皮膚皴的像老榆樹皮,腰里的“游泳圈”走起路來一晃三顛的,有啥好嘚瑟的?有朝一日,讓你們瞧瞧俺的老婆!一定要討個光鮮靚麗的讓你們刮刮目!
有些熱心的哥們爭著給張三物色對象,一個個穿紅著綠的女人不期而至,張三買禮物,請客,吃飯,買東西,兜里積攢的票子沒幾天就一掃而空。張三好吃好喝地供著的女人,沒過幾天女人就沒影兒了。張三想得開,走就走唄,走了穿紅的來個帶綠的,哥們不停地給他領來女人,張三照舊給媒人買禮物、請吃飯,給女人買包包,打發一番,女人照舊過幾天就走了。
如此情況,經歷了三個女人。村上人議論的口徑基本一致,哦,又來一個,哦,又走一個,走馬燈似的。每來一個張三就開始花錢,每走一個,張三就開始存錢。有一天,張三竟然蓋起了三間平臺,村上又開始議論,張三又要討老婆了,這是好的苗頭。
不久,趙語又給張三介紹了個女人,高挑兒、圓臉蛋,未說先笑,主動熱情,這女的說鐵定跟張三過日子哩。張三感覺這女的和以前的有些不一樣,張三開始大辦婚事,彩禮、三金、宴席、家具等樣樣不少,缺錢借錢也要辦。這女的喜笑顏開,殷勤伺候,張三感到他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張三開始腳踏實地打工還賬,隔三差五回家看看老婆,三年過去了,女人始終沒有滿足張三想要個孩子的心愿,但女人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駕照,并開上了私家車。女人說自己有心臟病,等好了再要孩子吧。張三是疼女人的男人。
三年后,大地回暖,萬物復蘇的日子,女人去了一趟縣城,回來抱著張三失聲痛哭:“三兒啊!我對不起你,醫生說我的病生不了孩子,你不能沒個后啊,我給你再找個能生育的……”
兜頭一盆涼水,張三第一次像被雷擊一樣,愣了……
張三四十三歲那年,他的第五任老婆懷上了。媒人還是趙語。他鼓足勇氣掙錢還賬養家小,這時候的張三才感到什么是家了!
一年后,張三去城里辦事,大馬路上,前面兩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趙語抱著一個孩子,張三的第四任女人親密地挽著他。張三從看到女人的那一刻起開始迷迷糊糊,懷疑一切!
一個婚慶隊的熟人告訴張三,他第四任女人在城里住的是洋房,現在是趙語的女人,還告訴張三:“你前四任老婆都去參加趙語的婚宴了。”
回到家,張三二話沒說,把屋里的東西變賣一空后,一去無蹤,留下第五任老婆和兒子,像守活寡一樣。街坊們都問翠花兒:“大伙早就知道,張三這貨不符實兒,都也拿他開涮,前四個都竄了,你咋不走啊?”“俺是真心要跟張三過日子的!”翠花兒眼神幽幽地說,“俺相信張三一定會回來的!”
作者簡介:
陳瑞敏,自由撰稿人,臨潁人,漯河市作協會員,漯河作協副秘書長,臨潁作協副主席。職業愛好詩詞文章,業余謀生、修理莊田。已在省、市、縣報刊發表小說、隨筆、詩詞、詩歌等百十篇(首)。在紛繁蕪雜、艱澀無奈的境遇中,寫作是精神世界的支撐,靈性的文字往往能撫慰韌性的孤寂和悵然。暢游于唐詩宋詞、元曲漢賦、經典小說之間,精神有了慰藉,靈魂便有了棲息之地。不管現實多么堅硬冰冷,字里行間的溫潤總能熨帖苦苦甜甜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