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中的人物塑造：色彩與光影交織的心理描繪

油畫創作自文藝復興時期開始，將關注點放到了人的身上，從初期專注于對人體外觀的逼真刻畫，到后來逐漸轉向了對精神內涵的深度挖掘。現當代油畫實踐更加重視色彩與光影在心理刻畫方面的表現力，畫家們在承襲傳統工藝的同時進行了方法上的創新，讓二者融合，以呈現更加豐富多樣的藝術效果，這一探索超越了簡單視覺復制構建起的獨特表現語言體系。研究色彩與光影交織在人物心理描繪中的運作原理，能加深對油畫表現力的理解，為藝術實踐提供理論指導。

當今的油畫藝術工作者在傳承經典技藝的同時引入現代藝術理念，通過精妙運用色彩與光影塑造富有時代氣息的人物形象。中國近現代油畫在此過程中發展出特色鮮明的表現手法，畫家學習西方繪畫方法，同時融入東方美學思想，這種文化交融讓人物在色彩與光影的助力下呈現豐富的心靈特質與深層的精神意蘊。縱觀油畫人物創作的發展歷程，能發現其始終聚焦于一個根本問題，即如何借助色彩與光影的綜合效果深入表達人物內心世界。

一、油畫人物塑造的歷史檀變

油畫人物塑造在西方藝術發展歷程中經歷了從形式寫實到心理表現的深刻嬗變。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通過系統研究明暗法與透視法來塑造人物形體，這種探索確立了古典寫實主義表現人物的基本范式。隨后，在巴洛克時期，倫勃朗對光影技法進行了突破性的創新，他運用強烈的明暗對比與豐富的色彩層次營造戲劇性效果，開創了以光影傳達人物心理的先河。進入19世紀后，印象派畫家對傳統光影觀念發起革新，莫奈等藝術家以斑斕的色彩與跳動的筆觸表現光的瞬息萬變，這種創新極大地拓展了人物形象的表現維度。20世紀的表現主義畫家將色彩與光影的情感化表現推向新的高度，其中愛德華·蒙克通過接近真實的色彩和夸張的表現形式來抒發情感，有效展現出人物內在的精神力量。隨著現代主義潮流不斷發展，油畫人物創作進入了多樣化實踐階段，畫家在色彩與光影表達上不斷超越寫實界限，創造出具象與抽象相結合的藝術形態。

二、色彩與光影交織的動態體系

在油畫藝術領域，色彩與光影形成了相互影響且持續變化的體系，該體系于人物形象構建的過程中呈現出極為卓越的表現力。色彩具備的空間特性和光影營造的情境氛圍相互融合，創造出層次豐富的視覺效果。對這個動態體系開展系統性的探索能夠發現，色彩與光影在表達人物心理時所遵循的基本原則，為畫家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及可行的操作方法。

（一）色彩的空間表現與情感投射作用

油畫創作中，色彩不只是簡單的視覺元素，還能構成獨特的空間表達系統。藝術家運用色彩的明度變化體現人物的情緒起伏，如高明度色彩往往傳達積極向上的精神狀態，低明度色彩則常常表現深沉內斂的心理特征。在色彩純度應用方面，高純度的色彩能帶來視覺突進感，低純度的色彩通常能營造空間后退的效果。色相的合理選用在空間表現中也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藝術家通過細微調整色相變化營造畫面縱深感受[2。這種空間表現往往能與人物的情感狀態產生共鳴，如在靳尚誼的《塔吉克新娘》中，藝術家通過對紅色系色彩的細膩層次表現，成功傳達了新娘羞澀而熱情的復雜心理。

色彩的空間表現離不開筆觸的運用，如厚重的筆觸能夠強化空間感，使人物形象更具立體感。畫家借助互補色的對比制造視覺張力，體現人物內心的矛盾沖突。色彩的漸變過渡能夠暗示情感的細微變化，通過色階的轉換描繪復雜的心理活動。在具體創作中，藝術家常常利用色彩的溫度差異制造情感反差，以冷暖色調的變化增強人物的情感張力。色彩的調性選擇對人物性格特征也具有重要影響，明快的調性往往表現開朗的性格，沉穩的調性則傳達內斂的氣質。

（二）光影的氛圍營造與心理暗示作用

光影在油畫藝術中承擔著構筑空間環境、表達心理內涵的雙重作用。強烈的明暗變化可以創造富有戲劇性的場景，凸顯人物的內在狀態。畫家通過巧妙布置光源位置的方式塑造人物的個性特點，如以側面光線營造人物形象的神秘氛圍，通過由上而下的光線突出人物具有的肅穆感，背光常常能營造超脫塵世的精神意境氛圍。光與影的交錯變化能夠暗喻時間推移和空間轉換，豐富人物心理表現的層次[3。在羅中立的作品《父親》中，畫家利用強烈的明暗對比達到表現農民歷經滄桑與不屈品質的目的，在光影效果的烘托下，人物臉部微妙的表情變化得以凸顯，使得人物內心世界更加真切地展現出來。畫家對投影的準確把握增強了畫面的空間感，使人物形象更具說服力。

光影還能營造特定的情境氛圍，如明亮的光線往往傳達歡快的情緒，晦暗的光線則暗示憂郁的心境。藝術家通過光影的層次變化展現人物內心的情感波動，強光區域往往成為情感的聚焦點，暗部則暗示內心的隱秘。光的質感處理對人物心理刻畫具有重要作用，柔和的光線能夠表現溫婉的性情，銳利的光線則體現堅毅的品格。光影的節奏變化能夠制造畫面的視覺韻律，進而影響觀者的情感體驗，如畫家通過光影的疏密關系暗示人物的心理狀態，以密集的光影變化暗示復雜的心理活動，疏朗的光影則表現平和的心境。

（三）色彩與光影交織帶來的視覺張力與情感共振

色彩與光影在交織過程中產生的視覺張力直接影響著觀者的情感體驗，畫面中的色彩隨著光線的變化呈現出豐富的層次，形成動態的視覺效果。藝術家通過對色彩與光影關系的精確控制，創造出強烈的視覺沖擊4]。明亮色彩在強光下產生的高光成為畫面的視覺中心，暗部的色彩在弱光下形成情感暗示，交織效果產生的肌理變化往往與人物的心理特征相呼應。例如何多苓的《春風已經蘇醒》展現了色彩與光影交織的完美效果，少女的形象在柔和的光影中展現出詩意的精神氣質。畫家在創作過程中，通過調節色彩的飽和度與光影的明暗度，建立起層次豐富的視覺空間，光線的折射與反射在色彩表面產生的微妙變化能夠暗示人物的心理波動，畫面中的色彩隨著光線強度的變化產生明暗變化，這種變化往往暗示人物情感的起伏。藝術家還可以通過色彩與光影的節奏變化制造畫面的視覺韻律，影響觀者的心理感受。不同色彩在光影作用下產生的質感變化增強了畫面的表現力，使人物形象更具感染力。畫家通過對色彩與光影關系的把握，在畫面中營造獨特的氛圍，這種氛圍能夠引發觀者的情感共鳴。交織效果形成的空間層次感增強了畫面的縱深感，使人物形象更具精神張力。

三、心理表現的多維度建構

以油畫作品刻畫人物內心世界，需要構建多層級表現系統，畫家在實踐中從情感外在化呈現、個性特征視覺轉換和心靈狀態氛圍營造等多方面全面探究。這種多角度構建方法讓畫面形式元素與思想內涵實現完美融合，拓展了油畫藝術表現人物心理方面的創作深度與可能性。

（一）內在情感的外化表達模式

內心情感的具象化表達方式是基于對人物心理活動的透徹洞察。畫面構圖的節奏變化能夠精準反映人物情感的內在脈動，其中，縱向構圖元素一般能夠表達穩重堅毅的情感內涵，而橫向構圖元素往往會呈現出寧靜平穩的心理特質5。羅中立的代表作《父親》展現了畫家對農民精神世界的深度理解，通過對人物臉部紋理的逐層刻畫，展現了老農內心豐富復雜的情感。畫面上厚重有力的筆觸不僅再現了肌膚的物理特性，還在更深層面上映射出歲月長河中沉淀的生命厚度。

畫家對畫面空間布局的精細規劃，直接決定情感傳達力度，把形象安排在畫面核心區域可強化內心感受，將人物配置于畫面邊緣位置能暗含疏遠感與孤獨情緒。在色彩運用層面，畫家精確調控色彩塊面關系，構筑豐富情感維度，畫面上有淺深變化的灰褐色形成了具有深度的色調組合，這種色彩結構反映出人物內心世界繁復的情感流動狀況。畫面上的筆觸質感成為傳遞情感的核心媒介，藝術家借助筆觸走向與強度差異營造出多樣的視覺體驗，豪放粗獷的用筆方式傳遞出內心世界的波瀾起伏，細致均勻的筆觸表現出人物內心世界的平和狀態。通過建構完備的視覺語言體系，畫家完成了從內在探究到外在表現的轉換。在整體畫面中，藝術家應用對比元素增強沖擊力，強烈的明暗反差不僅創造出形體的立體視覺效果，還深刻反映出內心情緒的劇烈起伏變化。

（二）性格特質的視覺符號轉化

油畫家對性格特質進行視覺化轉譯時，需要構建一套系統完整的符號表達框架。畫面當中形態元素的組織方式會直接反映人物的內在性格，如棱角比較分明的形體結構能夠表現堅毅執著的個性特征，圓融柔和的形態則可以展示溫厚寬容的性格傾向。靳尚誼所畫的《塔吉克新娘》體現了藝術家對人物內在品性的敏銳感知，作品借助巧妙構建的色彩結構呈現新娘特有的氣質，鮮艷濃烈的色彩基調里蘊含著含蓄平靜的精神氣質，形成了生動鮮明的性格層次。

藝術家對畫面構圖的精心布局深刻影響著人物性格特征的表達，開放式的畫面結構能夠展現外向開朗的性格，內向收斂的構圖則能傳達含蓄內斂的性格。筆觸的表現力在性格刻畫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藝術家通過控制筆觸的節奏展現人物性格的內在韻律，舒展流暢的筆觸能夠傳達開朗活潑的性格特征，凝重有力的筆觸則能體現沉穩內斂的氣質。在光影關系的處理上，藝術家運用明暗對比的變化強化人物性格的表現力度，畫面中光影的交織變化不僅塑造出豐富的空間層次，而且深層次地展現出人物性格的復雜性。通過設置畫面的重點區域，藝術家突出表現了人物性格中最具代表性的特征，重點區域的精細刻畫使人物的性格特質得到充分展現。

（三）精神狀態的氛圍渲染技法

藝術家在表現人物精神狀態時著重營造整體氛圍，畫面的色彩基調直接影響氛圍的表現，冷色調的運用能夠渲染出深邃沉靜的精神狀態，暖色調則能營造出積極向上的心理氛圍。何多苓的《春風已經蘇醒》體現了藝術家對少女精神狀態的獨特詮釋，畫面通過明快清新的色彩關系營造出充滿生機的意境，柔和的光影效果則賦予畫面詩意般的韻味。

藝術家對空間關系的處理深刻影響著精神狀態的表現效果，疏朗開闊的空間布局能夠展現開放包容的精神境界，緊湊密集的空間關系則能暗示壓抑緊張的心理狀態。畫面的整體節奏直接反映精神活力的程度，舒緩流暢的畫面節奏能夠展現平和安定的精神狀態，緊張急促的節奏則能傳達焦慮不安的心理特征。藝術家通過對畫面焦點的精心設置強化精神狀態的集中表現，重點區域的細致刻畫使人物的精神特質得到深入展現。此外，光線質地的變化在精神氛圍的渲染中發揮著關鍵作用，柔和朦朧的光線效果能夠營造出恬靜優美的意境，清晰銳利的光線則能展現警醒活躍的心理特征。畫面的色彩飽和度映射著精神表現的強度，高飽和度的色彩能夠強化精神表現的張力，低飽和度的色彩則能淡化心理的緊張感。通過對各種藝術元素的綜合運用，藝術家成功營造出獨特的精神氛圍。

四、結語

油畫藝術靠色彩與光影相互融合來刻畫人物心理特性。畫家利用色彩的空間屬性構筑情感深度，運用光影環境效果營造精神氛圍，二者在畫面上形成了活躍的交融效果。畫家通過多層次構建方法描繪人物內心世界，把內心感受具象化為可看的視覺元素，將個性特征融入形式表達，以氛圍烘托的方式呈現人物心靈狀態，這種表現手法增強了油畫藝術對人物內在精神的表現能力。展望未來，隨著數字技術進步和藝術理念革新，油畫創作會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謀求新的突破，藝術工作者通過融合新材料、現代媒介和傳統表現語言，能開拓更為廣闊的表現領域，讓人物心理表現在傳承基礎上實現創新發展，且在持續探索中不斷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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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董帥，青島電影學院講師。研究方向：后現代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