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段時間,不同行業的朋友,都跟我吐槽公司強制使用AI 的煩惱。有時AI 的確能處理一些無意義的重復性工作,比如應付個工作報告。有時因其機械性和“智障”屬性,原本簡單的工作也復雜化。但耐不住領導們強推,生怕錯過了時代紅利,個個患有錯失恐懼癥(FOMO)。
今年7月,斯坦福大學、世界銀行等機構的研究顯示,近半數勞動者(45.6%)正在使用AI 工具。但AI 真能帶領企業走向應許之地嗎?答案令人吃驚,麻省理工學院近期一份新報告顯示,95%的企業未能獲得任何回報。無獨有偶,今年5月,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發布報告《大語言模型,微不足道的勞動力影響》,涵蓋2.5萬名員工,7000多個工作場所,結論是,AI僅使時間節省率提升3%。而更多研究則發現,靠AI來處理高級認知工作,會導致員工積極性下降、能力受損。AI的承諾,遠遠沒到兌現的時刻。那些迷信AI,大手一揮就裁員的企業,已經后悔了。今年4月,英媒報道說,過去一年,約39% 的英國企業,曾因對AI 期望過高進行裁員,然而,其中55% 的企業如今承認決策錯誤。
舊有模式與新技術并存,這個過程充滿混亂,代價高昂。
此情此景,與半個多世紀前遙相呼應。1964 年,《華爾街日報》稱電腦為“電子魔法師”,在美國辦公室承擔起“諸多任務”,完成工作速度更快、成本更低,遠勝于大批文員。同年晚些時候,該報還稱,計算機導致“白領招聘急劇放緩”。隨著計算機能力大幅提升,電腦日益普及,一個人、一臺電腦,完成數百人的工作,成了那個時代企業領導者最期盼的景象。一些行業都堅定地擁抱了計算機。然而,30 年過去,其生產率卻迎來了最糟糕的表現。80 年代末,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羅伯特·索洛在《紐約時報書評》一篇文章中指出,計算機無處不在,唯獨在生產率統計數據中不見蹤影。
這句俏皮話,點出了問題的關鍵。多年來,平均每個工人的總產出停滯不前。1993年,經濟學者埃里克·布林約爾夫森將其提煉成一個專業術語—“索洛悖論”。該悖論的解釋有很多種,部分人歸咎于新技術的管理不善;或認為,跟蒸汽機、電力等傳統發明比,計算機的經濟意義相形見絀。更具說服力的,是經濟學家保羅·A.戴維的“時間滯后”假說。他認為,新的技術體系會引發激烈沖突、監管博弈和市場份額爭奪。在此過程中,舊有模式與新技術并存,即便全球多數地區都在重塑以適應新技術,但不會立即提升效率—事實上恰恰相反,這個過程充滿混亂,代價高昂,且曠日持久。
歷史經驗告訴我們,任何技術的生產力突破,都遵循“先下后上”的規律,如同字母J 的軌跡,因此它被稱作“J 曲線”。2000年互聯網泡沫破滅后,“J曲線”才真正開始飆升。人工智能,也將同樣如此,承諾的兌現必將伴隨著系統性的變革和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