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再一次與春天相愛
春天,現在輪到你來表達
——摘自舊作
牡丹江上游的初春
地圖上畫到這里不再往前畫,它就可以叫江源了。寒地的春天一旦來了,就收不住腳步。冬天殘余的冰塵,還會偶爾泛起,但已經無力阻攔奔向夏日的清流。陽光撫過的柞樹葉子撒入江水,那潛伏的綠,滲向下游。還有少年的那些想象,在淺水處沖撞著一顆顆石頭,浪花那細小的美,附和著孩子們的心情。空腹的魚兒來回游動,忍耐了一個冬天的林蛙躍過浪花,它們將在這個季節尋找伴侶繁衍生命。春天真好,野花在岸邊開放,無論有名還是無名,都要有個自由的傳承。
暖風吹過樺樹林
風悄悄吹進林間,枝條正漸漸變軟,這個季節它們不抓緊吐綠,恐怕都對不起春天。最初那些疑慮已經被暖風吹散,它們會越來越大膽。發芽,吐葉,從鵝黃到嫩綠,難道還有什么可羞赧的?林地中的小小灌木和蒿草也躍躍欲試,誰也無法抑制它們的復活!
插秧時節
秧苗綠汪汪喜人,讓它們回歸田池,插秧的女人們跳下田埂,各種顏色的衣衫那么耀眼。親愛的水稻,你把握住每一寸水土吧,快快成熟起來,讓鄉村飄滿稻花香。是誰帶頭唱起了歌兒,心無雜念的勞動者,多么干凈的快樂!
柳蒿芽
在山腳和水邊,它們默默地拱出土層,這些嶄露頭角的蒿芽,現在是野菜,過些天就是蒿草了,把它們采回來,洗凈,再沸水一焯,各種佐料之后,美美的野味呀。只可惜,它們就這樣早早夭折了。它們的葉子還沒有長完全,還沒有體會開花的幸福。
帶著刀傷的樹
一棵樹帶著刀傷,疼嗎?它默默地為春天吐綠,這是它與春天的緣分,春天并沒有傷害它。它要在春天表達自己的一份情誼,它用葉片掩飾了傷口,可它流出的脂香已經彌漫了周圍。想起九葉詩人陳敬容的詩句:“春天是醫生,陽光是藥。”是啊,春天正在為樹療傷。風在輕撫,陽光真好。
樹 樁
森林里這個樹樁與春天不太合拍,甚至有點兒煞風景。它卻讓我想起坐在潮濕的樹樁上寫作的普里什文,還想起我的已故朋友胡冬林——冬林生前在長白山深入生活,寫了許多生態文學的作品,他稱林中的樹樁是他的天然寫字臺。有一年去長白山林區,我還為他拍了一張照片,照片上,他指著那個樹樁。現在一翻出那張照片,就會有冬林的聲音響在腦際:“這是我的寫字臺。”一截樹樁,是道難以愈合的傷口。
靜聽鳥鳴
在林子里,仔細傾聽春天的鳥叫,那真是一首又一首美妙的歌唱。這邊有一種鳥鳴,那邊又有另一種鳥鳴,美妙的混聲,來回碰撞。有自命不凡的,也有誠實呼喚的;有執著追求的,也有宣泄不滿的。這個境域此時充滿了神秘。我們不懂鳥語,不知道它們在發布什么信號或者可以公開的信息。它們自由起伏蕩漾的美聲,實在是讓我羨慕不已。只有這樣的春天,才有這樣的鳥鳴。
出 倉
在樹洞里蟄伏了一個冬天,一頭熊緩緩放棄穴居,走出隱士生活。它一開始小心翼翼,漸漸放心大膽,直至有了主人的感覺,它開始尋找獵物和食品,當然也期望有伴侶和老友,那就不再孤獨寂寞了。它找到一棵熟悉的樹,哦,還是那么健康,它靠著樹蹭了蹭肩頭,抻一抻腰身,一切都感覺那么熟悉親近。一場大雨過后,它就要有所作為了。
草原鼠
草原鼠也是第一天出來閑逛,鷹剛剛飛過,它十分珍惜這段時間,好像可以干很多很多事情,可內心還是排除不了慌張,一旦鷹卷云而返,命運就不太好說了。這是一個童話嗎?草原鼠迷路了。
蘑 菇
雨后,蘑菇紛紛亮相。那些漂亮有毒的,那些樸素美味的,那些小如丁果的,那些大似闊葉的。有舉著小拳頭的,有撐著小雨傘的……嚴寒走了,它們聚在一起,感受春天。平淡而又有趣的生活又開始了,一群又一群的蘑菇就像跑來的兒童詩,那么天真無邪,使你不好意思輕易下手。讓它們自由生長吧,不要把它們摘走,那樣它們會對春天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