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
被告人解某某的丈夫滿某某于2017年注冊成立某繁殖有限公司,經營范圍為鸚鵡馴養、繁殖、展覽、出租、出售。當年底,該公司向山東省林業廳申請并獲取非洲灰鸚鵡、藍黃金剛鸚鵡等國家一、二級保護野生動物的人工繁育許可證,后經山東省林業廳批準,從泰安某保育有限公司購買了118只鸚鵡用于人工繁育。2018年5月至12月,被告人解某某在未取得合法轉讓許可證的情況下,將6只人工繁育的非洲灰鸚鵡、藍黃金剛鸚鵡等,以人民幣22950元的價格,出售給山東省臨沂市某寵物店店主尹某某(另案處理)。經鑒定,解某某非法出售的6只鸚鵡均系被列入《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附錄I和附錄Ⅱ的物種,屬于國家一、二級保護野生動物,其中,列入附錄I中的鸚鵡2只,列入附錄Ⅱ中的鸚鵡4只。
山東省臨述縣人民法院于2019年8月28日作出(2019)魯1329刑初349號刑事判決,認定被告人犯非法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該罪名于2021年3月1日修改為“危害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在法定刑以下判處解某某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并處罰金三萬元。一審宣判后,檢察機關未抗訴,被告人解某某未上訴。因在法定刑以下作出判決,臨述縣人民法院依法層報最高人民法院核準,最高人民法院經復核認為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
分析
本案的裁判時間是2019年8月28日。2021年3月1日起實施的《關于執行lt;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gt;確定罪名的補充規定(七)》取消“非法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將《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條第一款規定為“危害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因此,文章以修改后的罪名論證分析。
《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是針對瀕危野生動植物制定的一項全球性公約,為促進各國保護和合理利用瀕危野生動植物資源制定的國際性準則。作為成員,我國是野生動植物資源大國和消費大國,一直高度重視瀕危野生動植物保護。為保護瀕危動物,依法懲治破壞野生動物資源的犯罪,最高人民法院案例庫將本案作為參考案例收錄。本案的裁判要旨為:“對于破壞人工繁育野生動物資源的行為,在決定是否追究刑事責任以及如何裁量刑罰時,應當結合案件事實和證據,綜合考量涉案動物的瀕危程度、野外種群狀況、人工繁育情況、用途、行為手段和對野生動物資源的損害程度等情節,綜合評估行為的社會危害性,依法作出妥當處理,確保罪責刑相適應。”結合本案,對危害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作如下分析。
首先,危害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的構成要件。
《野生動物保護法》第六條第一款規定:“任何組織和個人有保護野生動物及其棲息地的義務。禁止違法獵捕、運輸、交易野生動物,禁止破壞野生動物棲息地。”第二十八條第一款規定:“禁止出售、購買、利用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及其制品。”《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條規定:“非法獵捕、殺害國家重點保護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的,或者非法收購、運輸、出售國家重點保護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及其制品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違反狩獵法規,在禁獵區、禁獵期或者使用禁用的工具、方法進行狩獵,破壞野生動物資源,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罰金。違反野生動物保護管理法規,以食用為目的非法獵捕、收購、運輸、出售第一款規定以外的在野外環境自然生長繁殖的陸生野生動物,情節嚴重的,依照前款的規定處罰。”《刑事訴訟法》第十五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愿意接受處罰的,可以依法從寬處理。”
本罪的主體為一般主體,主觀方面是故意犯罪,犯罪客體表現為侵犯國家保護瀕危野生動植物的法律法規,客觀方面包括非法收購、運輸、出售國家重點保護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及其制品的行為。本案中,被告人解某某明知其出售的藍黃金剛鸚鵡是國家重點保護動物,為獲取不法利益,違反《野生動物保護法》等法律規定非法出售瀕危動物,其行為已構成危害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因解某某非法出售鸚鵡的數量剛達到情節嚴重的標準,且涉案鸚鵡系人工繁育,其行為的社會危害性相對小于非法出售純野外生長、繁殖的鸚鵡。結合解某某自愿認罪、繳納罰款等具體情形,法院在法定刑以下減輕處罰,并適用緩刑。
其次,危害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定罪量刑應考慮的相關因素。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破壞野生動物資源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三條規定:“實施本解釋規定的相關行為,在認定是否構成犯罪以及裁量刑罰時,應當考慮涉案動物是否系人工繁育、物種的瀕危程度、野外存活狀況、人工繁育情況、是否列入人工繁育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行為手段、對野生動物資源的損害程度,以及對野生動物及其制品的認知程度等情節,綜合評估社會危害性,準確認定是否構成犯罪,妥當裁量刑罰,確保罪責刑相適應;根據本解釋的規定定罪量刑明顯過重的,可以根據案件的事實、情節和社會危害程度,依法作出妥當處理。涉案動物系人工繁育,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對所涉案件一般不作為犯罪處理;需要追究刑事責任的,應當依法從寬處理:(一)列入人工繁育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的;(二)人工繁育技術成熟、已成規模,作為寵物買賣、運輸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gt;的解釋》第四百一十四條規定:“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在法定刑以下判處刑罰的案件,應當按照下列情形分別處理:(一)被告人未上訴、人民檢察院未抗訴的,在上訴、抗訴期滿后三日以內報請上一級人民法院復核。上級人民法院同意原判的,應當書面層報最高人民法院核準;不同意的,應當裁定發回重新審判,或者按照第二審程序提審;(二)被告人上訴或者人民檢察院抗訴的,上一級人民法院維持原判,或者改判后仍在法定刑以下判處刑罰的,應當依照前項規定層報最高人民法院核準。”
本案中,法院對解某某定罪量刑主要從以下四個方面綜合考量。一是涉案動物的瀕危程度和野外種群狀況。一般而言,野生動物的瀕危程度越高,其保護等級相應就越高,相應犯罪的社會危害性就越大。在定罪量刑時,除涉案動物的保護等級外,其野外種群和人工繁育情況等因素亦應考慮。有些野生動物雖然規定的保護等級較高,但野外種群規模相對較大,瀕危程度相對較低,在量刑時可以適當從寬。二是涉案動物的人工繁育情況。對涉案動物系人工繁育技術成熟且養殖規模較大的物種的,在定罪量刑時應與人工繁育技術不成熟、養殖規模較小物種的犯罪有所區別。如果屬于瀕危程度較高、人工繁育技術不成熟、養殖規模較小的物種,確有特殊情況需要從寬處理的,亦應從嚴掌握;如果屬于人工繁育技術成熟且養殖規模較大的物種,考慮到行為人的主觀惡性較小、行為的社會危害性較低,在決定是否追究刑事責任和量刑時應適當從寬。三是涉案動物的用途。在辦理破壞人工繁育野生動物資源犯罪案件時,應結合涉案動物的用途準確定罪量刑。如涉案動物系用于非法放生或者食用等目的,定罪量刑時應當依法從嚴。如涉案動物系用于科學研究、物種保護、展示展演、文物保護或者藥用等合法用途的,在量刑時應與前者有所區別。四是行為方式、手段和對野生動物資源的損害程度。具有以下情形的,在決定是否從寬量刑時應依法從嚴掌握:一是武裝掩護或者使用軍用、警用車輛等特種交通工具實施犯罪的。二是妨害野生動物的科研、養殖等工作。三是造成野生動物死亡或者無法追回等嚴重后果。四是引起重大疫情或者有引起重大疫情風險。五是非法放生或者因動物逃逸造成他人人身、財產損害或者危害生態系統安全的。基于上述原因,法院判處解某某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并處罰金三萬元。
當前,全球生物多樣性正面臨棲息地破壞、氣候變化、非法交易等嚴峻挑戰。實施生物多樣性保護刻不容緩,首要任務便是為野生動植物營造良好的生存條件。通過建立自然保護區、國家公園等措施,為野生動植物提供不受干擾的棲息空間。開展生態修復工程,恢復退化的濕地、森林等生態資源,重塑野生動植物家園。同時,打擊非法交易野生動植物的行動必須持續且嚴厲,這不僅是對違法犯罪的震慢,更是對生物多樣性的直接守護。野生動植物是大自然的重要成員,是生態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生態平衡的基石。要堅決打擊針對野生動植物的違法犯罪行為,保護瀕危動植物,全力維護生態安全和生態平衡,構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人類命運共同體。(作者單位:河南鄭大律師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