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山上·山野時間愈所
人類懼怕時間,時間懼怕山野。
上山上·山野時間愈所,大山中的一家民宿。
民宿拉近我和山野的距離。
山里的風,把歲月的巖石裂開,我像一位隱士,在時間的縫隙,翻閱往事,閱讀古老的經卷。窗臺上的旅行包,猶如青苔覆蓋的舊鐘,傾倒在時光的流水中,鐘擺忽然停止,銹跡斑斑。這是我喜歡的樣子。山風叩擊我的每一道指紋,高山交出所有的回音,無限的往事,隨風散去,成為峭壁上細密的經文。
山里的溪,讓你的雙眸成為一片純凈的海。我們在海的邊緣,幻想生命的天際線。人生有很多暗礁,魚類,從來都不會計算皺紋和墓碑的距離。
上山上,有朵云。云朵記錄時間的緯度,溪水倒映歲月的年輪。云絮偶爾解開紐扣,抖落松針上的雪花,喚醒山谷中晶瑩的松脂。那是遙遠世紀沒有寫完的信箋,書寫著唐詩宋詞,凝聚有晨鐘暮鼓。山泉沖滌我的每一個毛孔,靈魂變成圓潤的沙礫。人間的苦難,幻化成影,或者山野之間的落花流水。
我們不過是古琴的余韻中偶然相撞的塵埃,華鎣山一聲輕輕的嘆息,時間就碎成齏粉,簌簌落在那些未被處理的傷口上,治愈所有的痛苦。
當時間的候鳥停棲在山野,愛情得到永生。
天上街市,人間的煙火
房屋與房屋的擁抱,便成為街,街道與街道的接吻,那就是城。
華鎣,一座端莊的山脈,守護著一座端莊的城市。
天上街市,華鎣市的夢幻城,人世間的煙火地。
當渠江落照的晚霞,把元寶橋涂成一枚金錠,黃金樓的輝光里,開始游弋著人間煙火的味道。晚風馱著糖炒栗子的香氣在整個街道攀升,轉過八重樓宇的轉角,直到最高處的院子,與文學院的書香混合,撞見華鎣山頂的月亮。桂花酒已經備好,可否邀約嫦娥,在火鍋城喝一杯。
華燈初上了,燒烤架支起來了,火星或許就是那顆土豆,被小販烤得通紅,孜然的銀河潑灑在天馬的肉上,烈酒的彗星掃過少年的咽喉。
伸手可摘的月亮,是少女手中的硬幣,被換成自動售賣機的飲料。那些被揉進面團的、塞進易拉罐的星辰,點燃又一個夢幻綺麗的夜晚。
是誰,在天上的街市,享受著人間的煙火?又是誰,享受著人間的煙火,住在天上的街市?
花海人家,夢里依稀是我家
蛙鳴喚醒童年的春天,彩色的蝴蝶撩開清晨的帷幕,打開了三月,打開三千大千世界。
三千畝花海,億萬個夢幻。祿市花海人家,夢里依稀是我家。
記憶中的父親坐在春天的褶皺中,當老屋檐的雨水漲滿門前的小河,那把老舊的鋤頭,開始在褐色的土地譜寫花的詩行。
當母親的藍布衫被風吹落在籬笆上的時候,數不清的嫩黃從她梳篦的齒縫間溢出,沿著春分和清明的路徑,鋪滿田埂和溝壑。
那些年,蜜蜂總是把巢,筑在老家土墻的縫隙里。
花潮在田野漲起時,所有的記憶開始返潮。少年總是愛花的,穿過薔薇編織的九道圍墻,去偷看美人梅巧施粉黛,欣賞油菜花舉著的萬盞金箔,對視山桃花脈脈含情的眼睛,撫摸紫云英鋪開碎玉織成的地毯。直到燕子剪開黃昏,母親的炊煙在瓦房上打結,花枝上的蛛網綴滿星星。
站在春天的門口,在華鎣山下,在祿市的田野,仿佛看到自己的童年在花海里忽隱忽現。晨曦穿過我的指縫,斑駁的光影掀開往事的扉頁,花瓣輕撫我的掌心,呢喃的花語破譯人生的滄桑——原來那些凋零的歲月,始終在世俗煙火的深處靜靜發芽,最后都開成花,每一朵花蕊深處,都蜷曲有一個神秘的夢。
滑竿抬幺妹,流淌著青春、愛情和力量
華鎣山滑竿抬幺妹,源于古老的民間傳說,始于唐代,盛于清代,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愛情的傳說在改朝換代的季節里分蘗,幺妹的故事在淳樸民俗的土壤中生長。
幺妹把待嫁的相思繡進滑竿的竹節,從指間滑落的絲線,綰成抬夫的坎肩。傘骨撐起五谷豐登的心愿,抬夫的肩膀,是移動的等高線,把崎嶇的山路,換算成山歌。
號子從石階的豁口涌出,堅定的腳步丈量著海拔和心跳,幺妹俊俏的臉龐比晨曦更早,抵達寶鼎的殿堂。
重量在抬夫的肩上,只是一個謊言,當汗水浸過脊梁,青春已經掠過五十道山梁。在換肩的剎那,幺妹發梢上的紅杜鵑,突然漫山開放,被抬夫悄悄收藏。幺妹和抬夫,結成秦晉之好。
一張竹制的躺椅,兩根三米的斑竹。躺椅上繩結唐朝的風,斑竹上滲透清代的雨。奔跑的滑竿,坐著風情萬種的幺妹,承載遙遠厚重的歷史,寄托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