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樹上長出個“新職業”

說起爬樹，有鄉野生活體驗的同學一定會想起和小伙伴上樹摘果子、掏鳥窩的有趣經歷，仰頭望向高高的枝丫，你是否還記得當時的興奮和窘迫？誰能想到，這項看上去有幾分野趣的運動，竟然能走進校園，成為一門課程。攀樹課不僅深受學生喜愛，選修者還大部分都是女生。爬樹是本能還是技能？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攀樹師能為樹木做些什么？俞燕玲對這些問題有自己的思考，從畢業后，她把攀樹當成職業，是中國大陸獲得國際樹木學會認證的唯一一位全職攀樹師，為城市樹木的健康保駕護航。

第一次“攀樹”感覺如何？是否會有恐懼心理？

俞燕玲：在讀書期間，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參與了一堂攀樹課。由于在鄉村長大，熟悉爬樹，我完成得不錯，得到了老師的肯定。從那時開始，我覺得“攀樹”很有意思，也是一項有用的技能。

我很恐高，好在“攀樹”的過程是一步步向上的，慢慢適應有助于克服恐高。我也探索過自己恐高的真正原因，是不信任工具還是擔心自己的技術掌握不到位。了解攀樹器材后，我知道了它的安全性和承重標準不會導致受傷，也確認自己按照正確的方法使用了攀樹帶；經過對樹木結構的學習，我確定了自己找到的支點是結實的。排除外在因素，我知道自己的不安全感來自內心。在攀樹過程中，如果對某個高度實在恐懼，我就隨時停下來休息，用幾個月甚至一年來適應。

瞧樹上長出個「新職業』

“攀樹”的必備技能是什么？攀樹師的背包里都有什么？

俞燕玲：空間能力很重要。看到一棵樹，我的腦海里就已經有了攀爬思路，包括爬上去的方法、需要的工具、在哪里架設支點、怎樣找到工作點位。我有一輛面包車，車后廂是我的移動倉庫，我會把常用的基本設備都帶上，比如攀樹帶、頭盔等防護裝備。隨身攜帶的物品不能太重，我的包里會放一支激光筆，溝通樹木狀況時，用它指給別人看。

無論攀樹是為了測量數據還是為樹木進行診療，都要學習一些知識，包括樹木基本結構、疾病防護、不同樹種的特性等。例如，在攀爬鳳凰木前，我們要了解它的特點，木質密度小意味著木頭比較脆，為保證安全，掛繩時要選擇粗一點的枝丫作為支點，確保它能承受身體重量。

攀樹師被稱為“樹木外科醫生”，可以為樹木提供哪些服務？

俞燕玲：確切來講，攀樹師是“城市樹木外科醫生”。為什么強調城市？扎根在雨林這樣的自然環境中的樹木，遵循大自然的淘汰法則，人不用干預，也干預不了。而在城市里，樹木和人類同樣需要生存空間。如何平衡二者的需求，是我們關注和工作的重點。一棵樹的樹冠有多大，樹根會長到距離它2一3倍遠的地方，城市很難滿足這樣的生長需求，樹穴基本上都是1平方米。當樹冠長得過大，造成頭重腳輕，風雨一來，樹就會跟不倒翁一樣倒下。

城市以人的需求為先，不同城市有不同的樹木修剪要求，為方便車輛、行人通行，通常行道樹距離地面三米以下的枝條要凈空。如果枝丫伸到院子里或擋住了住宅窗戶，影響了光線，也要修剪。令人欣慰的是，社會現在越來越重視樹木保護，在植樹前就會考慮適合種植的樹種及栽種位置。這種預案避免了樹木長成后與人的需求產生沖突，不得不為了照顧人類需求而傷害樹木。

在攀樹過程中是否遇到過“不速之客”？它們都包括哪些？

俞燕玲：最令人討厭的是螞蟻，如果切割的枝條里面是個洞，一刀下去，它們一窩蜂地往外跑，挺嚇人的。我們要加快工作速度，以免全身爬滿螞蟻。我們也經常遇到成窩的蜜蜂，大家渾身是汗，蜜蜂被汗味吸引，圍著我們打轉。另外，樹上還有馬蜂、大壁虎和壁虎蛋。這些“不速之客”不一定會攻擊人類，只是有時我們會被它們嚇到，容易腳滑導致受傷。

我們也有糾結的時候，如果修剪枝丫時上面有鳥窩，里面還有鳥蛋，只能把鳥窩拆下來，挪到另外的枝丫。鳥媽媽是否還能找到孩子們？會因為枝丫上留下了人類的味道而放棄喂養嗎？我們不得而知。小鳥的生命不一定能得到保證，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人工修剪的優勢

人工修剪相當于給樹木做“精細化手術”，找到病灶后，落刀精確，手法正確，留下“整潔的傷口。以切割枝丫為例，為避免切割過程中枝丫因自重墜落，連帶撕扯周邊樹皮而留下更多傷口，攀樹師會先將它用繩索固定好，確保切割完成后它能獨立脫落。人工操作不會破壞樹木的愈合機制，傷口可自行愈合，不影響樹木的健康生長。

攀爬至高處俯瞰城市有怎樣的感受？

俞燕玲：從最初覺得好玩而接觸攀樹到把它當作職業，我的心態有了變化。作為工作，為解決樹木的問題，要付出很多時間、精力和體力，經受風吹日曬，午餐要么在樹上吃要么沒空吃，很辛苦。但攀樹工作不是一個人在戰斗，背后有一個團隊，大家同甘共苦接受挑戰，也是這項工作的魅力所在。

樹木扎根地下向天空生長，攀樹也始終要向上看，我發現永遠有探索不到的地方、有需要進一步學習才能靠近的地方，這給了我持續努力的方向和力量。當心情不好時，我會在樹上看遠處的風景、看樹下的眾生，在高處放空自己是一種療愈。人類一開始就住在樹上，對樹木有天然的親近和好感。由于基因里攜帶攀爬能力，再回到樹上會覺得熟悉，能把壓力置之腦后。在高大的事物面前，我們也會感到自己的渺小，敬畏之心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