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從風景開始聊起
我來川美有些年頭了,但畫的畫并不多,勉勉強強湊出了一些看得過眼的;看著這些作品,覺得時光真是匆匆,有些愧對年華的感覺。為了敘述的方便,我加入了一些早期的作品,它們與今天的作品有著潛在的聯系。這些作品里,時間最早的是作于1993年的《扎什倫布寺的小巷》,一幅60×45cm的風景畫。那時,我還在西藏大學藝術系任教,那年春夏,我帶著畢業班學生前往日喀則師范學校實習,途中有寫生課程,限于時間,我們只能畫一些速寫,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進入到西藏的深處,觸及了打動我的一些東西,但感覺畫得不夠過癮。在日喀則的日子過得很快,白天指導學生,晚間沒有娛樂,就只好時不時請學生們去城里喝青稞酒,醉了就大家坐一個牛車回學校,那就是窮歡樂的時光。閑暇時間,自然會安排學生們參觀扎什倫布寺,這是后藏最大規模的宗教場所,閑逛時,一條小巷猛然映入眼簾,只覺得腦子里面轟隆隆一瞬間被清空了,那是如此安靜出塵的一幅畫面,清晨雨后初晴的小巷盡頭,藏式建筑的白透過形態各異的深色樹枝而熠熠生輝,仿若穿透塵世的啟示,洗滌了我的感知,我沒有時間在現場寫生,只能屏氣凝神靜靜體會,再戀戀不舍按下快門記錄。此后,直到返校,我都覺得這強烈的印象揮之不去,似乎唯有畫出來這種感覺才能一抒胸臆。畫的過程是漫長的,習慣的技巧無法傳達我的感覺,只能用更為厚重的多層畫法才能接近,前前后后,有一個多月,才感覺可以停筆,這個畫面感覺超過了我本科期間的所有作品,它所蘊含的力量和氣質一直在我后來的作品里時隱時現。幾天后,我在西藏最好的朋友嘎德從央美進修回來,看到了這幅被我掛起來的作品。從他驚訝的眼神和隨后的贊美里,我知道我抓住了最初也是最深的感覺。
在西藏的時間,畫了不少風景,但留下來的很少。除了小巷這幅,還有一幅作品在我手里——《直貢提!》。這幅作品也是緣起于一次帶學生外出考察。我和洛扎老師帶領一個班的學生從拉薩出發,途經林周熱振寺、德宗溫泉、墨竹工卡直貢提寺、甘丹寺、青樸修行地、桑耶寺、敏珠林寺、澤當鎮等地再返回拉薩,印象最深刻的是直貢提寺的行程,實實在在感受到了生命與死亡的關聯。這幅作品一直處于欠一點完成的感覺,但已經不重要了,它的氣質跟《扎什倫布的小巷》相比,多了一些沉思,少了一些清新,它們的共同點是含蓄凝重且有些古典氣息。
我來川美后,少有時間帶學生寫生,因為每年一度的畢業創作課程需要投入太多。直至2012年綜合繪畫專業招生,我開始帶學生外出寫生并給他們示范作畫,于是慢慢就有了一些風景作品。與以前的作品相比,對景寫生更考驗現場的處理能力,相當于“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說實話,這對于老師也是個考驗,而且是常考常新的考驗——因為你總在面對不同感覺的對象,想要有一點推進都需要實實在在打磨。2013年,時隔多年終于又拿起畫筆對景寫生,首個地點在赤水丙安,古雅的沿河小鎮,我在這里完成了《丙安暮色》,這幅畫是刀筆并用完成的,氣質上還是延續了西藏時期的沉穩厚重,但多了一氣呵成的感覺。隨后轉場李莊,在通往梁思成林徽因故居的小道旁,我完成了另外的一幅畫——《李莊油菜田》,這幅畫顯示了我對感知與語言結合的需求,這是轉變的開始。
在丙安,我還畫了另外一幅寫生,后來據此完成了一幅大很多的作品——《紅軍渡口的新農村建設》。丙安古鎮的河對岸就是正在建設的新鎮,眼看著挖了半壁山,有破壞感,也有建設感,還有殘留半壁的自然美感,它們糅合在一起,就成了這個混搭耐看的樣子。這幅畫的名字、色調都有紅色痕跡,因為這座山的左手邊就是紅軍渡口紀念碑,畫作的沉雄也與此契合。
2015年,我帶學生到皖南寫生,這地方醇厚清新,兼有南北韻致。清晨陽光未至薄霧尚存,滿山都是半透明的氤氳,春山葳蕤,雞在覓食,我突然發現很多順手的語言“失效了”!來不及糾結我就乘著興頭放開了對“形”的羈絆,以松散柔軟的流暢行筆來嘗試接近江南的感覺,于是就有了那幅在我的畫里略顯特別的作品《皖南春山》,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描述它,那就是,聞得到江南春山的氣息。
過了幾天, 另外一次語言失效接踵而至。我面前是一塊暫時空置的水田,田埂上燃燒著一堆枯草,忽明忽暗,整個景致隱隱蘊含著寂滅與新生的意味——很顯然春山的語言有點夠不著了,我只好靜下心來,先把色調氛圍往感覺上靠,再摸索著試試看,不知不覺間呈現出大致能接受的畫面,依稀有點中國人潛藏在血脈里的基因復蘇了的感覺,但稍顯多了些的線讓我不是太滿意。
2016年,我好像是沒有帶學生外出,但出人意料地畫了三幅水粉,即《重慶,一個老廠區的拆遷》系列。素材來自我帶攝影課程時拍攝的拆遷場景。記得那天主要是教學生基礎攝影技術,紛亂的現場無疑是很好的拍攝對象,我利用素材做了幾幅拼圖,然后以此為參考花了半天不到的時間趕畫了三幅小尺寸水粉,參加了一個水彩水粉展。講真的,很多年沒有認真使用這個工具材料(水粉)了,猛一上手,有種親切的感覺,同時也摻和著砍瓜切菜的爽利感。因為沒有時間做那些刻畫,反而放開手腳信馬由韁起來,這種體驗跟大熱天啃西瓜有得一比。
2016年暑期,回老家附近的大川短期避暑,我還畫了一幅寫生《遙望摩天嶺》,這個地方處于川西高原的邊緣地帶,有強烈的高原氣息,這讓我倍感親切。我喜歡早晚晴好就能看到東北方向的摩天嶺,遠山含雪,苞谷茁壯,下午的陽光把空間壓縮成層次分明的平面,不得不讓人感嘆平面感對于畫面的重要性。
2017年,再次帶學生來到皖南,這一次的寫生,我主動嘗試了一些平面性的語言,想著能否作出一些推進。《后院》這幅畫是一個新的起點,那天的雨一直不停,無奈只有在駐地的屋檐下找到一塊景——零亂的雜物區前,空地上春筍蓬勃出土,其間遮丑的綠網與頂上的竹林相映成趣,澆水用的管子卓然不群地顯示著自己的重要性,一切看似無序而又井然。這幅畫讓我明白,風物與景致其實都可入畫,美無常形,法無定式。《危崖》又是一次不完美但是有意思的試驗,一壁人工鑿出的山崖與徽派民居對峙著,中間的狹窄地帶就是雞舍過道,周邊雜物橫陳,如果寫實描繪,會是一件累人的差事,所以只好勉為其難作大幅度的概括描寫,差不多舍去了十六七八,才完成畫作。從結果來看,左半幅要好些,右半幅稍有懈怠,整幅畫面與以前的語言有較大差異,算是瑕不掩瑜吧。《殘垣》則是另外一個嘗試,不算太成功,樹木處理尚可,其他部分略顯套路。
《皖南春水》是這次寫生的最后一幅作品,平面語言使用得更多一些。皖南的春水是會說話的,想要表現它,從氣息抑或形式入手都是可以的,這次我選擇后者,在形狀的軟硬繁簡之間揣摩山水的意蘊,成品的效果要比《危崖》完整一些。
2018年,我去的是云南沙溪,這個地方不錯,隨處都是美景,但是美景往往也是陷阱,會讓人不知不覺間沉迷于語言舒適區。我游走在田間地頭,試圖發現能夠觸動我的地方,一間簡易的房子孤寂矗立于道旁,上半身深灰近黑,下半身雪白出塵,活脫脫建筑版的仙鶴,那氣質與周邊格格不入,卻又渾然一體。就是它了!雖然它不是人們喜聞樂見的美的風景,但卻是力量與沖突的標桿。我采用的繪畫語言仍然是偏于平面,并增加了適度的畫刀運用來營造厚度,成品《沙溪白房子》是我想要的效果,有沖突但不張揚。
2019年,我帶隊前往山西磧口寫生,這里的太陽算是最厲害的,一天就能曬黑手,《烈日灼身》就是在此情況下完成的,也是一次語言失效下掙扎的結果。從畫面來看,烈日的感覺是有了,好像還可以更強一點,可能是色彩的對比某種程度上抵消了一些。其后的另一幅作品《磧口黑龍廟》主要是解決古建筑描繪上的語言推進,適度增加的生動性處理應該是短期作業的解決之道。
近幾年明顯感覺體力不如以前,再外出寫生畫得也少了些。《處暑》是在避暑的農莊完成的寫生,每天畫一個多小時,十來天完成,換了便攜油性色粉筆,景物是農莊樓頂上的雜物間,一個棄置的紗蚊帳配上后面的松林就是一道風景,完成時候恰是處暑,是以此命名。這是我第二次使用油性色粉完成作品,沒有過多考慮語言的問題,遵從本心,從頭做起,畫到適可即止。從效果來看,中正平和,有暑熱漸退的清涼感,讓破爛的場景平添了一絲仙氣,這就夠了。
2022年,我帶隊去了重慶十三寨,畫了兩幅寫生,其中一幅描繪了一株中國梧桐。記得那天出去選景,初見之下,它遺世獨立的風姿令人驚嘆。開畫三個小時后暴雨傾盆,我因此重感冒,三天后此畫完成,還能感覺到那幾天的陰冷寒意,但這株梧桐還是永久留在了畫里。
2024年,我帶隊前往嘉陵第一桑梓周子古鎮寫生,駐地房間的陽臺就能看到當地的名勝財神樓掩映在春季落葉的黃桷樹后面。褪色的建筑別有韻致,我放下了以前嘗試的各種語言,用最老實的方式來描述這棟建筑,這幅《周子鎮財神殿》不厭其煩的細節處理充實了畫面的古舊感,在樸素清晰的氣息里克制地展現了它的美感。
縱觀我的這些風景畫,有不少繪畫語言的嘗試,但基本的氣息是有脈絡可循的,就像是在一條主線的周邊來回巡游,時而外張一下,時而內收一點,但總歸是逃不出忠于感受,適度使用語言的范疇。這些作品語言上游走于現代與傳統之間,大致是不極端的平面語言;氣息則混搭了少許古典和諧與當代的沖突感,雜糅而統一,所呈現的是一個人的多個側面。
二、為數不多的人物畫
談到我的人物畫,就得從讀研時候的兩幅作品開始說起了。《人物寫生》是我在魯美油畫系新寫實工作室完成的作業,從中可以看到韋爾申和王巖兩位導師對我的影響。我記得當時國畫的李巖老師評價說,這幅畫是在美學上繼承了兩位導師的特點。我猜想這句話可能有兩層含義,一是衣缽的傳承,二是風格的局限。后來我在川美油畫系上過一陣課,還特意模仿這個構圖擺了模特,重新又畫了一幅《課堂寫生》,語言上與前者略有差異,少了點優雅從容,多了些現實意味,不過還是在巴爾蒂斯那類語言的籠罩下。
我在魯美還有一幅創作是以西藏羊八井露天溫泉為題材完成的,《高原上的露天溫泉》這幅畫的風景部分已經顯現出對現代語言的一些探索,人物部分是當時遇到的一個難題,既要保持平面性的語言,還要有充實一些的細節感,折騰過后效果還可以。人物在這幅畫里只是一個不太具體的形象,或者說不是一個現實感的人物。與此對應的是我來川美后畫的另外一幅寫生《更年期》,模特是川美的老模特棒棒老唐和他的妻子,女人有精神上的一些毛病,看起來有些神經質,老唐則是體力衰減,為生活所困撓。我把他們請到我的工作室,花了一千多元模特費和四五天的時間完成了這幅令人記憶深刻的寫生。從技巧上看,這幅畫沒有可以多說的地方,無非是似是而非的古典語言,既不優雅也不精致,但多少能傳遞出我對更年期老夫妻的關切,在畫里,他們就是兩個活生生的人,憂郁而專注,仿佛在思考余生如何度過。此后不久,老唐便離開了川美,音信杳無。
《更年期》后較長的時間,我沒有再畫人物,直到有一天接了一個訂件,再畫了另一幅人物畫——《人物畫像》, 它顯然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創作,或許可以看作一次調整吧,因為對人物不熟悉,所以只能平鋪直敘收拾利索而已。與它對應的是《邁入小康的中年夫婦》,所畫的是我的老朋友,彼此深交多年,非常熟悉。畫作不是寫生,而是參考多年前與他們在茶樓聚會時隨拍的一幅照片,彼時的他們算是剛剛邁進小康,女主還是意氣風發,但男主卻因意外辭去官職,正在情緒微瀾里躊躇,這個情景讓我有了描繪的沖動,畫里有情緒的回響,也有相應的筆意出現,還是延續了對人的現實關照。遺憾的是趕著交畫參展,畫作繪制的時間稍短,僅兩天多時間,有不少地方欠了些推敲。
三、《格薩爾號的夢幻之旅》
這是一組創作的其中幾幅,題材是跟青藏鐵路的開通相關。我沒有直接去描繪鐵路的開通,而是以蒸汽火車頭來代替,算是一個象征吧,旁敲側擊地表現我對于西藏的關切。比如《格薩爾號的夢幻之旅NO.1》這件作品,其中的兩個面具形象其實出自西藏常見的儺戲,場景是假想的小火車穿越夜色下的布達拉廣場,或者可以表述為通過造景來引起觀者對于鐵路開通后類似百年孤獨效應的關注。《NO.2》這幅營造了小火車穿越羌塘草原路過納木錯一帶的假想場景,大致是對應于生態問題的隱憂。《NO.3》這幅又換了一種角度來表達對此的思考。如今這條鐵路已經成為國防要道,也帶動了西藏的旅游業,祝福西藏安好!
四、意外的嘗試
2017年,一個意外的機會,讓我介入到大型木雕的設計里,這對于我是全新的課題。家鄉的企業家蘇總收藏了很多大型的緬甸花梨木樁,小到兩三噸,大到近十噸。他想著做一個大的木雕放在企業的中堂,與我溝通后,決定由我挑選合適的木樁來完成這個設計,內容是醉八仙,以此契合他的企業文化需求。設計的過程是一個磨人的歷練,我購買了上萬元的相關書籍,從不熟悉的泥坯初稿還原木樁形態到只減不增地定位大的形體關系,再與實體對照修改,逐步到形體細化線稿的形成。這件《醉八仙》,根據原木形態將姿勢各異的八仙適當地安排在分叉枝干上,風格兼顧寫實與少量裝飾,避免了雷同于煩瑣的民間木雕式樣。另外一件,《關公》則采用了分區浮雕與圓雕結合的手法,以傳記的方式展現關公一生。
五、攝影,業余的愛好
2012年,綜合繪畫專業設立后,考慮到基礎攝影和當代攝影對于學生的重要性,增設了兩段攝影課程,受限于師資的緊缺,不得已只好自己來承擔一部分教學任務,這是對我的另一次歷練。攝影也拓展了我的藝術思維,讓我多了一個思考的角度。我的攝影實踐,沒有那些對于器材的追逐,也不糾纏于后期處理,更多是視角的磨煉和圖像的試驗,它漸漸成為我另外的表達方式。這里選取了八組圖片,算是對這篇綜述的一種豐富吧。
《動物園系列》
重慶動物園是我們攝影教學外拍實踐比較愛去的地方之一,原因無它,門票便宜且距離老校區最近。動物園早年間人流相對稀少,有足夠的空間開展教學,在教學的同時,我也會作一些示范,久而久之就積累了一些片子,涵蓋了動物園的大致面貌,主要有鳥禽、籠舍、造像、恐龍園等四組(部分圖片來自北京動物園考察拍攝)。
恐龍園是為數不多可以使用閃光燈拍攝的地方,這給照片帶來了更多可能性,一些需要壓光拍攝的場景,就有了發揮的余地。
每個動物園都有不少模型,姑且稱之為造像吧,它們的存在極大地豐富了動物園的可拍性。
籠舍,也是動物園重要的場所。這里需要耐心等待才能找到合適的拍攝機會,有些籠舍非常夢幻,很有看頭。
《華生園系列》
華生園是做糕點的,后來做成了三星級旅游景區,這件事透著一股魔幻勁,但是在重慶那就不叫事兒,因為重慶整體都魔幻。華生園最魔幻的是里面的那些土洋結合俗得帶勁洋得辣眼的山寨雕塑,有些雕塑活色生香的,總讓我腦子里閃過李占洋的某些作品。
有一天在華生園里拍攝時,看見“西游記F4”的塑像,唐僧旁邊好像有不少鶯鶯燕燕的各國雕塑,我突然想起唐僧經歷的那些誘惑,用今時的流行語言就是沒有遇到合適的類型。我用了簡單的現場兩次曝光來模擬假設的人性考驗,拍下了這三幅黑白照片,雨水淋在唐僧臉上,代替了可能出現的汗水。
《重慶城中》和《洋人街》
說到重慶城的魔幻,那真是抵不住的誘惑。雖然很少將鏡頭對準那些網紅景點,但總是難免忍不住抓拍下一些瞬間。都市化的進程讓重慶越發光鮮亮麗,卻難以掩蓋碼頭文化下的突兀混搭,這就是它的本色。《重慶城中》這一組,只是重慶都市感覺的一個側面;而另外一組《洋人街》則是市民趨之若鶩的平民樂園,里面隱含著不少荒誕卻渾然一體的感覺——現在洋人街已經搬遷,那一小塊城區的魂都好似不在了。
《售樓部》
重慶是少數房價控制得較好的城市,甚至有說法認為這里的房價配不上新一線的稱號,但百姓還是對此喜聞樂見。有一段時間,我也跟風去看了一些房產,結果對房子印象不深,倒是對售樓部苦心孤詣打造的景觀或者宣傳有了興趣。
《黃桷坪》和《江邊》
黃桷坪是老校區所在地,它是重慶被遺忘的城鄉接合部,這兩年才緩緩改觀,我拍的關于它的照片多得看不過來。這里面有我印象最深的涂鴉,有難以忘懷的煙囪,還有老舊小區里昏暗的晾曬衣物,每一幀都是滿滿的記憶。至于江邊,則是重慶的另一張名片,也是它文化的源頭之一。有不少知名的攝影家拍攝重慶的江邊,那些響當當的照片在當代攝影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而我的視角是帶著溫度的記憶和自己的審美偏好的,完全可以游走在傳統、現代和當代的語境里,我始終將自己定位于愛好者,所以不必糾結于是否足夠當代。
《重慶隨拍》
隨拍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沒有目的,但其實更考驗拍攝者的眼力和臨場處理能力,也會反映出他的審美偏好。愛好者的好處就是少有禁忌,可以充分體驗攝影的樂趣。
《人物隨拍》
人物很難拍,像戴恩·阿伯斯或者肖全那樣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不會去勉強而為,順手拍一些有點意思的人物就可以了。選取的彩色這一組圖,有老十八梯舊貨攤的售貨攤主、商城廣告牌下的休憩者、春運堵車時焦灼的乘客、艷光逼人的游客、美術館的沉思者以及大合唱的學生們。黑白的《No.1》作品里是攝影課外拍時的兩位學生,她們的褲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右邊的那一款是我第一次看到,套在一雙極具古典美的女生腿上,而另一位學生的花褲子也形成呼應,我避開她們的面部,拍下了這幅有些離奇的圖片。《No.6》這幅,想不起來具體的拍攝地點,圖中離家出走的孩子在逐漸加重的夜色里呆愣著,我感同身受地站在他身后,默默按下快門,直到他母親拎著鞭子一路呼喊著過來。黑白的這組看不清人的面部,我拍的是人的活動。
《上海隨拍》
帶學生去上海考察,見孩子們參觀累了,就放假一天,帶他們去了金山衛,那地方好看,適合拍照,大家都玩得很開心,但我又被海風吹感冒了,心里覺得沒過癮。第二天周末,孩子們去了迪斯尼,我吃了一點藥又去了金山衛,走的是海灘往杭州灣的方向,隨拍了一些照片。這組作品里,有浦東看外灘的,紗簾掩去了外灘的繁華,留下的是城市的另外一面;也有行道樹之間的奔馬雕塑,隱隱述說著金山衛曾經的輝煌和沉寂。
我沒法界定這些攝影作品,甚至無法確定它們算不算得上是作品,但可以肯定它們是我除了繪畫之外的另外一種觀看世界和思考世界的方式,至于呈現的結果其實不太重要,有些東西終歸會在積累的過程里產生質變。我喜歡攝影這種方式,也期待它能與我的繪畫產生別的化學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