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學校心理健康服務體系的建設現狀、問題剖析及優化路徑

摘 要 成都市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加強中小學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建設。通過實證調研發現，成都市心理健康基礎設施網絡基本形成、專業服務隊伍持續壯大、服務內容體系日趨完善，已初步構建了“家—校—社—醫—警”多方協同的服務體系。但當前體系建設依然存在資源配置不均、專業力量不足、協同效能待提升等問題。基于此，受協同治理理論啟發，圍繞“規范共譜、多元共治、人文協商、主動合作”提出優化路徑，或可為完善區域中小學心理健康服務體系提供參考。

關鍵詞 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協同治理；成都實踐

作者簡介 劉曉，成都大學師范學院碩士生導師、教育學博士；郭心悅，成都大學師范學院碩士研究生；王錦，成都大學師范學院碩士研究生

教育部等十七部門印發的《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生心理健康工作專項行動計劃（2023—2025年）》，標志著加強學生心理健康工作上升為國家戰略。成都市積極響應國家號召，通過實施家庭關心關愛行動、學校服務提升行動、醫教結合行動、社會服務行動等四個行動計劃，加強中小學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建設。通過對相關研究成果的梳理和分析發現，雖然成都市在“家—校—社—醫—警”合作等方面進行了積極探索和實踐[1]，但是如何系統整合政府、學校、社會、家庭、醫院等多方力量，構建可持續的心理健康服務體系還有待深入探究。基于此，本研究綜合考量區域類型全覆蓋及政策試點功能等因素，選擇成都市成華區（中心城區代表）、青白江區（傳統工業區轉型代表）、崇州市（郊區縣代表）以及東部新區（新興開發區代表）等四個具有代表性的區域，采用問卷調查與深度訪談相結合的方法，深入探究成都市中小學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多維構建狀況，并基于協同治理理論，剖析成都市域內中小學校心理健康服務體系的建設現狀及問題，并提出優化建議，為成都市乃至全國中小學校健全心理健康服務體系提供參考。

一、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建設現狀

成都市中小學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建設已取得階段性成效，呈現“基礎覆蓋廣、區域創新多、機制探索深”的積極態勢。

（一）心理健康基礎設施網絡基本形成

根據調研數據，成都市心理咨詢室整體覆蓋率超過90%，基本形成“一校一室”基礎布局，但區域差異顯著：成華區作為中心城區代表，實現100%全覆蓋，心理咨詢室平均面積達50㎡；東部新區和崇州市配置率超過85%；青白江區受工業轉型影響，配置率低于85%，設備有待更新。與此同時，成都市心理健康數字化平臺建設加速推進，東部新區基于大數據創建區級心理健康大數據平臺；成華區“心靈e站”平臺覆蓋率超90%；青白江、崇州市級平臺接入率均低于75%。心理健康專業設備配置也逐步完善，四個區域學校沙盤治療室等專業功能室平均配置率皆超過40%。

（二）心理健康專業服務隊伍持續壯大

根據調研數據，成都市通過“員額制+購買服務”等方式，不斷擴大心理健康專職教師隊伍規模。成華區師生比不斷優化，專職教師中碩士占比超過40%。東部新區實施“雙師制”，專業督導覆蓋率達100%；師資培養體系日益完善，初步構建了“市—區—校”三級培訓體系。成華區建立“名師工作室”4個，年培訓超過600人次。東部新區依托青少年啟志教育基地，實施建設青少年身心智協同評價系統工程，創新“線上+線下”混合培訓模式。與此同時，兼職隊伍支持作用顯著。組建由班主任、學科教師等構成的兼職心理教師隊伍，四個區域累計培訓家長、社區工作者等志愿者超萬人。

（三）心理健康服務內容體系日趨完善

根據調研數據，成都市心理健康課程教學實現規范化發展，課程實施呈現“必修+選修”“線下+線上”的特點，基本涵蓋認知、情緒、人際等維度，學生滿意度整體較好。成華區開發校本課程10余套，覆蓋率超過90%，東部新區首創“心理健康+”融合課程，崇州市和青白江區心理健康校本課程開發率還有待提高。三級預防機制有效運轉，成都市建立“篩查—干預—轉介”三級預防體系。成華區危機干預響應時間lt;24小時，危機事件處置效率顯著提升；東部新區建立心理危機“五早”機制（早發現、早評估、早預防、早干預、早轉介），危機事件發生率明顯下降；崇州區和青白江區篩查后續干預率還有待提升。

（四）心理健康服務典型經驗已成模式

以成都市成華區為例，切實加強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多措并舉推動《成華區加強未成年人心理健康工作十條措施》落地落實，已探索形成“1341”工作模式：建立“成華區未成年人心理健康工作聯席會議制度”；完善“預防+預警+干預”三預機制；落實“區—街—社區—小區”四級責任和“區教育局—學校—年級—班級”四方責任；強化“校園心理危機突發事件區校一體化應急處置”，實現心理健康服務100%覆蓋。該區域內的成都市海濱小學和成都市實驗中學積極探索和完善學生心理健康工作體系，構建“校—家—社—醫—警”的“五位一體”關護體系。學校積極促進家校合作，建立家長法治咨詢平臺，開展家訪、親子研學、家校聯席會等活動；與社區攜手，建立“家校社”一體化青少年成長關愛平臺；與成都市心理健康中心合作，健全醫校協同機制；與成都市青龍派出所協同，建立“警鋒叔叔聊天室”，開展系列活動，共同關心關愛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

二、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存在問題及原因分析

成都市心理健康服務體系雖取得一定的成效，但也面臨“結構性矛盾”與“系統性短板”的雙重挑戰。從表層看，設施閑置、師資短缺、協同低效等現象分散存在；深層次探索，則暴露出教育治理中“重硬輕軟”“重標輕本”的慣性思維，以及跨部門協作的機制性障礙。這些問題共同指向一個核心矛盾：以學校為單一主體的傳統服務模式，已難以應對學生心理問題的復雜性、隱蔽性與跨域性特征。

（一）學校重視不夠，易淪為校園“擺設”

調查結果顯示，學校心理健康服務設施有待完善，仍有8.47%的學校未設立相關設施，這將使學校面對學生心理健康問題時缺乏專業支持。研究分析認為，校內管理者重視程度不夠，加之師資短缺引發連鎖負面效應，致使學校宣傳推廣缺失，學生對設施價值及運用方法懵懂無知。一方面，部分校領導認知偏狹，未將心理健康硬件建設融入學校長遠發展藍圖，忽視心理健康設施對學生全面發展的深遠意義。受訪者表示，已配備設施的學校亦呈現兩極分化：優質學校設施精良、功能完備；部分學校則簡陋粗疏，缺乏專業測評與放松設備。另一方面，專業心理教師匱乏致使學校購置設施時失去專業視角，盲目選型，未契合學生多元需求。部分受訪者認為心理教育活動開展受阻，學生在無專業引領下，對設施心生畏難與疏離，主動使用率跳水，設施潛能難以激活，使之容易淪為校園“擺設”，掣肘心理健康服務的深度與廣度拓展。

（二）資源分配不均，易流于“表面”

調查結果顯示，專業教師缺口與兼任教師能力不足，反映心理健康教育在師資培養體系中的邊緣地位。據受訪者反饋，在心理問題早期識別、干預以及個性化心理輔導方面，學校存在明顯缺失。研究分析認為，區域發展不均衡折射出資源配置的“馬太效應”，經濟梯度差異與政策執行力度差異疊加，導致部分區域服務能力持續弱化。換言之，區域內心理健康師資問題成為核心癥結。一方面，在對校內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建議的調查中，增加專業人員數量的建議占比達到78.43%，為同類別建議中最高。崗位缺編致學生專業服務需求供給失衡，個性化心理輔導較少學校能夠達線。專業心理健康教師數量的短缺乃是制約服務專業性提升的關鍵因素之一。另一方面，部分區域的心理教師可能由其他學科教師兼任，他們雖懷有教育熱忱，但在心理健康服務的專業知識體系、理論框架以及實踐技能等方面存在不足。缺乏專業根基的兼任教師在心理問題評估、診斷與干預時捉襟見肘，服務質量波動，難達專業標準。此外，區域教育資源分配不均，心理健康教師培訓遭邊緣化。心理教師專業成長也存在著教師培訓資源零散、渠道梗阻，系統性提升遇阻、成長周期漫長[2]等問題，致使心理健康教育易流于形式。

（三）多方協同失序，易形成信息“繭房”

調查結果顯示，校家、校社、校醫、校警合作力度與協同機制有待加強。其一，家校合作形式單一，溝通內容缺乏深度。學校會定期舉辦家長會，但心理健康教育活動組織開展比例僅為51.44%；雖然大部分家長會經常與學校溝通（77.16%），但偶爾、很少溝通的比例仍然存在（分別為29.55%和7.83%），且目前家校溝通主要集中在事后處理，缺乏針對學生心理健康和行為問題的預防性深入溝通。其二，學校與社區、醫療機構、當地警方在心理危機干預的合作力度上相對不足，認為社區、醫療機構和當地警方對學校存在“心理危機干預支持”的比率分別僅為18.11%、11.30%、11.55%。此外，認為學校與家庭、社區建設了“信息共享機制”的占比均為20%左右，信息共享力度不足。

研究分析認為，中小學心理健康服務體系依然存在散沙狀[3]，家校社協同的“形式化”與信息共享的“碎片化”，更暴露多元主體間權責模糊、動力不足的治理困境。一方面，多主體間協同失序，難以構建高效有序服務生態。學校、家庭、社區、醫療機構及警方處理復雜心理問題時，存在資源調配錯亂、行動協同失調等問題，致使服務效率損耗巨大，學生心理健康保障大打折扣。部分受訪者表示，各方于服務體系中權責界定缺乏透明度，責任推諉與工作冗余并存。另一方面，各主體間信息共享機制不暢，“信息繭房”現象亟待整頓。學校信息傳輸可能因學生自身心理防御或主觀抵制，而導致出現虛假信息，致使家長難悉孩子心理全貌；醫療機構診療信息可能因反饋渠道不暢，而導致信息滯后，致使家校共育缺乏及時的專業指引。為防止協同育人合力消散，亟須明晰權責界限，重塑協同秩序，優化信息共享機制。

三、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優化路徑

盛欣等學者提出，協同治理模式的核心特征在于治理主體的多元化、各主體間地位的平等性以及自組織系統間的有效協調。[4]本研究認為，將協同治理理論運用于中小學校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建設具有可行性。

（一）規范共譜：心理健康服務體系的育人標準

教育的根本使命在于立德樹人，其核心在于塑造學生高尚的思想品德與完整的人格，推動學生在德、智、體、美、勞各方面均衡發展。心理健康作為人格健全的基石，對中小學生的健康成長與發展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因此，在構建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教育服務體系時，必須將之置于立德樹人這一更廣泛的教育框架之中，始終遵循目標一致性原則，與德育目標深度融合；遵循發展性導向原則，服務學生全面發展；遵循系統性構建原則，形成完整服務鏈條，確保兩者在目標、內容和方法上的高度契合。

首先，建立常態化心理健康服務機制，包括：建立“必修+選修”課程體系，促使心理健康教育與德育課程融合、與學科教學滲透、與校園文化共建；實施學期心理篩查制度，定期開展團體輔導活動，以全面維護中小學生心理健康狀態。其次，建立專業化支持機制，包括構建“專職+兼職”師資隊伍，強化心理健康教育專業人才培養體系；開發教師培訓課程體系，加強對班主任、相關學科教師及教育管理人員的專業培訓；建立案例督導制度，增強教師在心理健康教育領域的專業素養及實踐技能。最后，建立質量評估與動態優化機制，包括制訂心理健康服務標準和評價指標，定期評估，及時反饋，優化心理健康服務在立德樹人方面的質量與效果。

（二）多元共治：心理健康服務體系的協同治理

非零和博弈思維突破了傳統競爭模式的局限，倡導一種合作共贏的理念。在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教育服務體系的構建中，非零和博弈思維具有重要意義。它能夠幫助我們認識到，政府、學校、家庭、社區、醫院、警方等各方并非孤立存在，而是相互依存、相互影響的關系網。

首先，遵循政府主導、社會參與的原則，加速推進中小學心理健康服務中心、專業醫療機構、警務心理健康服務站及心理科學實驗室等關鍵設施的標準化建設與全面覆蓋。其次，形成“需求對接—資源整合—服務聯動”工作鏈條，積極整合家庭與社會資源，動員社區內的醫務工作者、營養師、警務人員等具備專業技能的人才，聯動參與兒童心理健康教育實踐，形成多方協同、資源互補的工作格局。最后，在當地政府的領導統籌下，應積極推動心理健康跨部門服務合作，包括開發數據共享系統、建立案例數據庫、建立應急聯動機制等，以確保本區域中小學心理健康服務組織能夠無縫銜接、高效協同。

（三）人文協商：心理健康服務體系的善治轉向

工具理性，作為現代社會治理中的一種重要思維方式，強調效率、目標導向和資源的最大化利用。在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服務體系的構建初期，工具理性確實發揮了重要作用。然而，隨著實踐的深入，工具理性的局限性也逐漸顯現，如忽視人文關懷、資源分配不均、合作機制僵化等問題。從工具理性轉向情感教育的善治，不僅是對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服務體系構建方式的革新，更是對現代教育治理理念的升華。

首先，建立“學生需求—服務供給”動態匹配機制，構建分級服務體系，包括預防性服務系統和發展性服務體系。具體來說，針對存在潛在心理健康風險的中小學生，實施一套系統的心理資本培育計劃，構建心理資本培育課程體系，以增強學生心理韌性；針對已出現心理健康問題的學生，建立一套高效的心理健康干預與支持體系，建立個案管理系統，形成個性化輔導流程，提供個性化、針對性的治療。其次，完善應急響應機制。面對突發性心理健康危機，構建三級響應預案，開放24小時援助熱線，形成多部門聯動流程（響應時間lt;30分鐘），確保兒童在遭遇心理困擾時能夠盡快獲得專業援助。最后，環境創設應符合高標準和高質量要求。心理健康相關設施不僅需滿足專業操作需求，還需充分考慮兒童的心理特征，營造溫暖、舒適且充滿童趣的氛圍，以激發兒童積極參與并實現心理放松。

（四）主動合作：心理健康服務體系的有序運作

協同治理理論強調多元主體間的相互依賴、互補與協同，而自組織協調性則是實現這一目標的關鍵要素。自組織協調性指系統內部各組成部分無需外部強制干預，即可自發形成有序、高效、穩定的運行狀態，其運行特征包括動態平衡，即通過“需求—供給”的持續調適保持系統穩定；非線性相互作用，即主體間產生“1+1gt;2”的協同效應；涌現性特征，即自發形成新的服務模式和服務內容。因此，中小學心理健康服務體系應基于其核心層（學校專業服務團隊）構建多主體協同網絡，突破傳統服務模式的局限，優化資源配置，提升服務的精準性和實效性。

首先，建立“初步篩查—專業評估—臨床診斷”三級識別體系，借助大數據技術精準識別學生心理需求，減少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使服務更貼近實際需求。其次，采取分層分類干預策略，具體策略有組建班級心理委員隊伍（覆蓋率100%）、開展同伴輔導活動（月均2次）、建立成長互助小組（參與率gt;75%）、心理咨詢服務（建檔率100%）、危機干預機制（響應率100%）、轉介治療通道（平均時間lt;24h）等。換言之，針對不同程度心理問題的學生，既重視專業治療，也鼓勵輕度問題的自助與互助解決，特別是要向內提升學生自我認知與心理調適能力。

總之，本研究表明，構建完善的中小學心理健康服務體系需要系統化推進。未來應著力推進服務標準化建設、深化數字賦能、完善協同機制，促進心理健康服務與學校教育的深度融合，推動服務體系從“有形覆蓋”向“有效服務”轉變。

參考文獻：

[1]陳優，禚文健，季敏.“家校醫社”學生心理健康合作模式中的局限和對策[J].科學生活，2023（11）：90-91.

[2]賈取.區域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服務體系構建淺談[J].中國教育學刊，2024（9）：104.

[3]莊琦.新時代兒童健康教育體系協同治理研究[J].技術經濟，2022（8）：116-122.

[4]盛欣，姜江.協同治理視域下高等教育治理現代化探究[J].當代教育論壇，2018（5）： 68-74.

責任編輯︱郭鑫超

*本文系成都市兒童友好城市建設研究院2024年度課題“協同治理理論下成都市中小學生心理健康多維度服務體系的構建與研究”（ETYH-2024-01）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