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維強
詩評人,浙江文學院青年作家(諸暨)班結業(yè)。作品見于《文藝報》《中國藝術報》《女作家學刊》《星星·詩歌理論》《青春·中國作家研究》《新疆藝術》《民族文匯》《西湖文藝評論》《中文學刊》等報刊。曾獲“錢潮杯”首屆青年創(chuàng)意家·網絡文藝評論獎等獎項,入圍首屆杭州青年文藝評論大賽。
成都平原東北部的羅江區(qū),不僅是省級歷史文化名城,更有著名的三國遺跡落鳳坡、龐統祠墓、古蜀驛道、白馬關等點綴其間。2025年3月20日至21日,由的“詩歌創(chuàng)作培訓與采風活動”在羅江舉行。當詩人們應邀踏上這片熱土,在白馬關的暮色中靜聽松濤,那是歷史留給未來的回聲;參觀李調元紀念館把楹聯刻進記憶,了解巴蜀文脈的基因序列;在共富農事服務中心觸摸國家級制種基地,便讀懂了鄉(xiāng)村振興的平仄韻律;走進范家大院的青瓦白墻,看農耕文明的詩意密碼如何寫入當代語境。那么,作為德陽本地詩人又會激發(fā)出什么樣的靈感,喚醒何種詩情?
登臨白馬關,往往觸發(fā)登臨者在情思之上眺望歷史煙云,當風云散去,留下的都是感慨與滄桑。《白馬關遠眺》中的劉巧,漫游在史書冊頁間,在白馬關上用字詞導航,尋找三國時期的人物。一條長長的蜀道是詩人綿延的情思,詩人可以評說過去、談天說地。逍遙的《金牛古道》中,曾經的計謀化為煙塵,英雄的氣概也在草木之中隱藏,并且用詞精簡,尤其是“車轍是從頭吵到尾的骨刺”一句,頗有神來之筆的韻味。周輝筆下的《金牛古道》和逍遙的《金牛古道》比起來,更蕭颯,也更肅穆,詩風凌厲,銘心刻骨,宛如欣賞書法里的瘦金體,骨感之上,是風骨的傲立。古道還在,已然物是人非。
詩人有懷古之情,更有撫今之意。李金玉筆下的李調元是一個鮮活的歷史人物,他在《調元故居》中與李調元對話,感受著歷史的空靈與詩情的開闊。我認為,詩人在寫這首詩時,內心一定蕩漾著既崇敬又好奇的詩情,用平等的詩心架橋,和李調元在時空之中對話。胡代林的《羅江夜色》則從小處著眼,行走在羅江的夜色之中,把一個人內心的溫暖具象化,讓空蒙的心境代入萬家燈火的世俗斑斕。
羊子筆下的《范家大院》有著豐富的詩意和層次感,宛如鋪展一幅人文圖卷,讓澎湃的情思緩緩蕩開。詩人從照壁寫到橫梁木紋,從石階、穿堂風寫到牌位、碑文,視角宛如移動的攝像機,讓讀者跟著詩行進入到情感與思考之中,回味無窮。鐘想想的《賞玉蘭兼致李調元》中,把寫作的角度聚焦到李調元紀念館內玉蘭花的盛開。一朵花的盛開,恰如詩人情感中涌出的一朵浪花,讓我們和詩人一道“且以玉蘭花當酒樽”,在詩中醉上一回。
因為一個詩人,我們記住了一座城。比如,李調元之于羅江。羅江的詩人群體受其影響,不僅從事古體詩詞創(chuàng)作,也從事現代詩寫作。如尹幫斌、王守槐、楊俊富、邵雪浪、龍敦仁、沈明、魏德、黃燕、袁輝、周小盟、周輝、蘇丹、九皋等詩人,受到李調元文思的啟發(fā),近年來筆耕不輟,在全國各地報刊發(fā)表了大量的詩歌。特別是羅江鄢家鎮(zhèn)的云峰詩社,復社以來不僅有文脈加持,更是匯聚了各路英才,為羅江的詩歌創(chuàng)作和人文底色增彩。
在羅江的詩人群體中,尹幫斌以創(chuàng)作古體詩詞和散文詩為主。他的古詩詞意境悠遠,用詞富有深意,字里行間漫溢著詩人細膩而深刻的情思。因詩人具有深厚的詩詞基礎,其散文詩在意象摘選和氛圍營造上都有其獨到之處。本次采風尹幫斌創(chuàng)作的散文詩《換馬溝與落鳳坡》,不僅大氣磅礴,意蘊深遠,且在字里行間透視著詩人心中積存的廣闊詩情和幻變出來的典雅佳境。細讀他的這首《換馬溝與落鳳坡》后,深切地領略到詩人帶著古意的漫游,以及對故鄉(xiāng)人文內涵的深刻解讀。
王守槐是一位豁達、開朗與豪放的詩人,其《靜靜的大回灣》一詩,在簡潔、凝練中呈現美感與詩意的雙重交融,抒發(fā)的是生命之情、自然之情、友誼之情。他在詩中保留了天然的純粹和童真的觀察,詩句明麗、清朗,并沒有太多生僻的詞匯,也鮮有口語化的表達。王守槐在詩歌中注重對生活本身的觀察與思考,也在生活中發(fā)現美感,發(fā)現美的意象。正如別林斯基的名言:“詩歌是生活的全部,或者更確切地說,就是生活本身。”我認為,這與王守槐本人一直注重詩與思的實踐,在詩行間安放情感與人生凝思的詩學觀點有關,尤其是對初心的追尋,讓他的詩歌保持著自由的寫意,既有對世俗生活的有效介入,也讓內心的顫動和寫作的意象相聯,使得他能直抵內心的柔軟處。
楊俊富是首屆“中國十大農民詩人”之一,以寫鄉(xiāng)土詩聞名。他的鄉(xiāng)土詩既寫出了農民工打工的真實經歷,又寫出了鄉(xiāng)間風物的景色、情韻和鄉(xiāng)野情懷。這些年他把自己的筆觸伸展到羅江的鄉(xiāng)土風物,歌唱吟詠川西的鄉(xiāng)野風情。他的《在潺亭古戲臺聽川劇》一詩,在戲如人生、人生如戲的字里行間,帶著唯美與凄楚,宛如聆聽一首悠遠的鄉(xiāng)土歌謠。歌謠中帶著別離的苦痛,帶著身份的追尋,帶著對鄉(xiāng)村記憶的描摹,曲調風雅,樸素親切。在楊俊富的詩歌世界,我能夠體會詩人離開故鄉(xiāng)的惆帳,回到故鄉(xiāng)的喜悅。
邵雪浪的《驛蝶》一詩,意象連綿,修辭精準,情感延宕,顯示出詩人在詩歌技巧上所掌握的書寫力度,有著對俗世凝視的美好感覺。詩人以女性特有的感情捕捉靈感,獲得經驗和體驗的傳導,使得其詩作貼合心靈,綿延著生命的皈依,有著自在的心靈傾訴。
龍敦仁現居住在鄢家鎮(zhèn)星光村,是羅江區(qū)云峰詩社榮譽社長,曾著有詩歌作品選《江蒲草》。其詩作《我們是農民·我們更是詩人》曾被詩人高洪波評價“為農民詩人群體刻畫了一幅生動肖像”。本次采風,龍敦仁創(chuàng)作的《老屋》一詩,宛如鄉(xiāng)情振翅的音符,帶著跌宕起伏的情感。
蘇丹的《苔痕考》,有著小令的閑筆,玲瓏之中,寫滿了范家大院里的故土鄉(xiāng)愁,以線性的筆畫勾勒詩意的存在,是詩人的又一種寫作嘗試。九皋是現居德陽的羅江人,他的這首《到楊柳橋》顯然是在鄉(xiāng)愁之中尋找往事的滄桑與回憶的甜蜜。到了一定年齡,懷舊是情感的主題,在情感的鋪墊里詩人與詩意一起放松,為的是找尋故土之上的親切感。
中國是詩的王國。從《詩經》《楚辭》到唐詩宋詞元曲,我們有著悠久的詩歌傳統。在羅江447.88平方千米的土地上,有這么多詩人執(zhí)筆寫詩,且多數云集在云峰詩社,感受著二十年來“羅江詩歌節(jié)”帶來的詩意氛圍,令人動容。一個地方的文風生成,不僅要有深厚的積淀,還要有肥沃的土壤,唯有如此,那一粒粒文學星火的種子,才能在清風的吹拂下發(fā)芽、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