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種子

1

在浮土之下埋下云的種子，

時間的糟粕因此變成云的顏色。

在時間之下埋下一切生死，

巖體崩塌，重塑了星空頂燈。

在返程中登上秘密高峰，

青山在望，人似飛馳的秋鴻。

2

在我一生中，很少觸探到真正的宇宙，

鄉土如愿，再造了一些動植物的金身。

在我一生中，很少認識時令和節候，

萬物欣榮，只是帶走了一些寂寞、西斜的日頭。

我總是難耐等候你生或死的獨白，

有多少腐朽啊，幫我撐住這最高最重的壓迫。

3

年終歲末，我們向南行。

在時間中有更好的領地，

你一人就可以吞食、誕生，

像一個臃腫之人的自我完成？

時間淹沒一切？這似乎比初想的嚴重，

但是愛與恨并駕齊驅，

但是你有一刻袖手旁觀的清濁同流。

我們皆已垂邁？

但是那燈燭的閃光越來越明亮，

記憶清輝，正大光明如一界因果。

4

我的無題詩越寫越多，

臃積的古樹，帶來了綠化的國土。

臃積的古樹，生出惆悵孤帆。

漸被降低和遺忘的事物越來越多，

多少人事啊，如那撲火的飛蛾。

我的人生，理想，書寫的痕跡空空蕩蕩。

沒有完好無損的書籍，

所有清白的紙張上都落了灰塵。

5

如果能重新選擇，

所有的軌跡必大異于今日。

你望向山巔的目光仍不夠長遠。

看起來，它仍然局促，

見證了世界這小小的回旋。

如果白雪未融，

時間會被封凍成流動的北風。

你記得造物的垂愛，

但不記得每一個轉折處的憂思。

天幕蔚藍而深沉，

也許每一棵樹木都如清瘦嬰童？

6

市場街的吆喝聲響徹寰宇，

它們晝夜鉤織了一些嶄新的領域。

你可以用情去撫平世俗天地，

也可以揮霍無度，使指顧間的量處轉眼成空。

時間是彎曲的。它積累了一些生命氣息，

但只有一個容器，可以存儲它的愿望。

浩大的曠野之鳥哪里記得云雨多時，

它們做足了預備，將要穿過荒古云層。

7

從此地無限亂流，像急箭般倒退回去……

飛鳥無窮，它們到底驚世駭目，

見證了東方日出。

是飛鳥與魚？它們始終如一，帶你飛越平地，

賽事戰令，堅定了時間里的生命。

老兄啊，莫發無名的嘆息，

這里只是一個山谷，因有宇宙之心，

才不可摧毀地應許了時季。

閆文盛，1978年生，山西省作協副主席。曾獲茅盾新人獎、趙樹理文學獎、安徽文學獎等。著有散文集《失蹤者的旅行》《你往哪里去》等，小說集《在危崖上》，傳記《章回之祖——羅貫中傳》等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