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較多研究認為高度近視是多因子或單基因遺傳導致,其遺傳方式有常染色體顯性遺傳、常染色體隱性遺傳和性連鎖隱性遺傳等[1]。而單純性近視是遺傳、環境因素等多項相互作用引起的多基因復雜疾病,遺傳因素對于近視的發生發展極其重要[2]。本文通過對一對角膜高曲率母女眼球各項生物參數進行對比分析,思考遺傳和環境因素在近視發生、發展中的作用以及在近視防控指導工作中的意義。
患者,女,19歲,雙眼近視,戴鏡8年,擬行角膜屈光手術。
查體:
裸眼視力:
OD:0.1
OS:0.1
矯正視力:
OD:-6.25DS/-0.75DC×4=1.0
OS:-5.25DS/-2.00DC×162=1.0
雙眼前后節均未見明顯異常。
眼壓:
OD:18.2mmHg
OS:17.6mmHg
角膜地形圖提示(見圖1):

OD:K1=46.81D
K2=47.91D
OS:K1=45.78D
K2=47.54D
IOL Master眼軸長度測量:
OD:24.36mm
OS:24.32mm
既往病史無特殊;家族史:父母均無屈光不正;其余無特殊。
該患者眼軸長度稍長于成年人平均值22~24mm,高度近視可能主要由角膜高曲率引起。因在既往臨床工作近視眼術前檢查中,發現同胞之間角膜厚度、角膜曲率等生物參數的相似性較高,故對患者母親進行了屈光度、角膜地形圖和眼球各項生物參數測量。患者和母親角膜地形圖對比見圖1,眼球各項生物參數見表1。

通過對比分析,得出母女眼球生物參數特點為:
a.屈光狀態差異顯著:患者雙眼等效球鏡(SE)遠高于母親,呈高度近視狀態,而母親屈光狀態接近正視。
b.角膜曲率整體偏高:母女雙方各眼角膜平均曲率值均高于正常成年人參考范圍,且母親角膜曲率普遍高于患者,差值約為2.00D。
c.眼軸長度顯著差異:患者雙眼眼軸較母親明顯延長,右眼延長2.68 mm,左眼延長2.51mm。
d.軸率比升高:患者雙眼眼軸與角膜曲率比值(AL/CR)均高于母親(患者:右眼3.42,左眼3.36;母親:右眼3.13,左眼3.16),提示眼軸拉長程度更顯著。
e.前房深度增加:患者雙眼前房較母親明顯加深,右眼差值0.15 mm,左眼差值0.13 mm。
f.角膜厚度相近:母女雙眼角膜厚度相似,均接近正常平均值(約530μm),無明顯差異。
g.眼壓水平差異:患者雙眼眼壓較母親顯著升高,右眼高出5.0mmHg,左眼高出4.8mmHg。
遠處物體發出的平行光線經近視眼的屈光系統后聚焦在視網膜前,原因可能是眼球本身存在的光學屈光異常以及眼軸過度生長,造成眼球總屈光力與眼軸長度之間的不匹配[3]。正常情況下,眼球的總屈光力是+58.64D,而角膜的屈光力為+43.05D,占總屈光力的70%。角膜的屈光力主要由其前表面的折射力決定,角膜曲率越高,對光線的折射能力越強,眼球的屈光力越高。
在本研究案例中,母女二人角膜曲率均高于正常平均水平,且母親角膜曲率甚至比患者還要高約2.00D。理論上,在其他眼球生物參數(如眼軸長度)相當的前提下,母親應具備更高的眼球總屈光力,更易呈現近視狀態。然而,實測結果卻顯示母親為正視狀態,而患者則表現為約-6.00D的高度近視。
思考一:除角膜曲率外,眼球總屈光力的形成還受多種生物參數的共同影響,其與眼軸長度之間的匹配程度最終決定了人眼的屈光狀態。該現象提示,即使不同個體具有相同的屈光度,其背后可能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學參數組合。在近視防控工作中,針對不同角膜曲率的兒童,應意識到“理想眼軸長度”具有個體差異性,不能簡單套用統一標準。正常成年人的眼軸長度約為23.5mm,本病例中的患者需要代償高曲率角膜的屈光力,其眼軸長度理想狀態應該與母親相似,在22mm左右,而不是通常所認為的24mm。
思考二:盡管患者與其母親均表現出相似的高角膜曲率特征,但二者眼軸長度差異顯著,提示近視的遺傳傾向可能主要體現在角膜曲率和角膜厚度上,而眼軸長度的變化則更可能受到后天環境因素影響。病例中,患者右眼眼軸較母親延長2.68mm,左眼延長2.51mm,最終表現為約-6.00D的高度近視。考慮到二人成長階段中教育環境、學習負擔及用眼行為可能存在差異,患者眼球的過度發育很可能與此相關。
通常情況,剛出生的嬰兒雙眼為+3.00D遠視,眼軸長度約為16.5mm,角膜屈光力約為52.00D~55.20D。隨著生長發育,角膜曲率在6歲前后趨于穩定[4];晶體屈光力在12歲之前每年都會有明顯下降;而后下降速度緩慢或逐漸趨于穩定[5]。同時,眼軸長度持續增長,推動屈光狀態向正視化進展。可見,眼軸長度與屈光狀態的相關性最為密切,眼軸發育受環境因素影響最大[6],包括近距離作業、不良閱讀習慣、較重的學業負擔、戶外活動時間不足等。
思考三:除眼軸長度存在明顯差異外,患者的角膜曲率較母親低約2.00D,前房較深,眼壓較高。眼球是具有可擴張性的一個球體,在患者的生長發育過程中,眼軸的增長伴隨著角膜曲率的下降、前房變深,患者可能原本與母親角膜曲率相似,在49.00D左右,但角膜曲率的下降和前房深度的變化是有限的。
在此過程中,眼壓的升高可能成為促進眼軸增長的因素。但角膜曲率的下降、前房深度的變化,以及本文中未測量的晶體屈光力的下降,最終不能代償眼軸增長所造成的近視,且角膜曲率K1和K2下降幅度不一致,促成了最終近視和散光的屈光狀態。有研究表明,眼壓較高的兒童青少年更易出現等效球鏡度增加和眼軸延長,近視進展速度較快,說明眼壓對青少年近視進展起到了重要作用[7]。另有研究表明,高度近視與原發性青光眼之間存在密切關聯,屈光度gt;-5.00D的患者中青光眼的發病率較正常人高3~5倍,且57.3%的青少年開角型青光眼可合并近視[8]。眼壓升高可增加脈絡膜和鞏膜的壓力負荷,進而促使眼球體積擴大、眼軸延長,導致近視的發生。目前關于眼壓與近視發生的關系受到了廣泛關注,但現有研究結果仍存在爭議,需要通過大規模的臨床試驗進一步證實。
思考四:母女兩人均為高曲率,其他屈光指數差異不大,最明顯的差別在眼軸,關于母親的短眼軸是否代償了角膜高曲率的強屈光力,導致其最終幾乎正視的屈光狀態,通過計算可得:母親軸率比(右眼:3.13,左眼3.16)均低于患者 (右眼:3.42,左眼:3.36)。有研究表明,等效球鏡(SE)與眼軸(AL)和軸率比(AL/CR)間有顯著相關性,而與曲率(CR)無明顯相關性[9]。該案例中,母女雖均為高曲率,但眼軸及軸率比差異明顯。因此,在青少年近視防控工作中,無論兒童父母近視與否,其眼球生物參數(包括角膜曲率、眼軸長度、軸率比等)均可為兒童眼軸增長趨勢提供重要參考依據。建議在屈光發育檔案中同步采集和記錄父母相關眼球生物數據,以期更早識別高風險個體,實現個性化干預。
在近視的形成和發展中,遺傳因素和環境因素交互作用,具體機制尚不明確。本案例強調了在近視形成與發展的過程中,兩大因素交互作用的重要性,并進一步凸顯了全面評估眼球生物參數在近視防控中的實際價值。但需要指出的是,本案例缺少患者及其母親的晶體相關參數,僅從角膜曲率與眼軸長度的匹配關系探討其對屈光狀態的影響,存在一定局限性。
[1] 何雯雯,竺向佳,盧奕.高度近視的遺傳學研究進展[J].中國眼耳鼻喉科雜志,2019,19(2):131-136.
[2] 廖萱,蘭長駿.近視遺傳學研究進展[J].川北醫學院報,2014,5:503-509.
[3] 劉陽,蘭長駿,廖萱.近視的表觀遺傳學研究[J].眼科新進展,2018,38(10):909-912.
[4] Wojciechowski R.Nature and nurture:the complex genetics of myopia and refractive error[J].Clin Genet.2011,79(4):301–320.
[5] He JC.A Model of the Effect of lens Development on Refraction in Schoolchildren[J].Optom Vis sci.2017;94(12):1129-1137.
[6] Ian G Morgan, Kyoko Ohno-Matsui, Seang-Mei Saw.Myopia [J].Lancet 2012;379: 1739-48.
[7] 鄧媛,榮敏娜,鄧文,曹興,李雯,周丹,葉長華.眼壓對青少年近視進展的影響[J].中華眼視光與視覺科學雜志,2018,3:133-138.
[8] Qiu M, Wang SY, Singh K, Lin SC. Association between myopia and glaucoma in the United States population[J].Invest Ophthalmol Vis Sci.2013 Jan 28;54(1):830-5.
[9] 胡學敏,周煉紅,金小琴,等.6~12歲兒童眼軸長度、角膜曲率半徑及其比值與等效球鏡的關系[J].中國斜視與小兒眼科雜志,2021,29(02):8-11+33.
作者單位:陸軍軍醫大學第二附屬醫院眼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