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曾經喜歡繪畫,特別是中國畫,由此明白一些畫法與技巧。比如畫竹子,要做到“疏可走馬,密不透風”,也就是竹葉空的地方可以讓馬幾跑過去,竹葉密集的地方,連風都不能透過。“疏可走馬”,其實就是一種留白。
留白,是中國畫特別講究的一種技法。其要義是不為了“滿”,不追求“滿”,而有意留下余地,留下空白,在奇妙的空靈與回旋意境中,給人以不盡的想象與回味。
南宋馬遠的《寒江獨釣圖》,只見一葉小舟,一位老翁獨坐垂釣,四周卻大片留白,僅以寥寥數筆,既勾勒出江水的煙波浩渺,一望無際,又營造出一種寒寂與空闊,清冷與孤高的意境。這種留白,既是對自然之美的凝練表達,又是對人文精神世界的深刻映射。于無限的意趣空間中,讓人感受到孤獨中的豐盈、虛無中的永恒,以及人在天地間渺小卻堅韌的存在感。正所謂“此處無水勝有水”“此處無物勝有物”。
其實,不只是繪畫要留白,對于音樂、文學、電影等,都講究留白。對于教育,更需要留白。
校園文化要善于留白。校園文化之于學校,猶如一個人的靈魂之于生命,它是一所學校精神風貌和師生生命樣態的呈現,也是一所學校凝聚力和活力的鮮明體現。用心營造校園文化,讓每一面墻壁都說話,讓每一棵草木都傳情,讓校園時時處處皆育人,便成了我們教育人不可推卸的責任與使命。
那種為了文化而文化的“滿墻噴”“到處掛”,不是真正的文化,也不是真正的教育,看似花里胡哨,琳瑯滿目的形式文化、商業文化、匠人文化,在\"亂花漸欲迷人眼\"中,除了“燒錢”,便是給人添“煩”與添“堵”。
好的校園文化,應該留白,給學生留下創意的空間,留下涂鴉的地方,留下動手的機會,留下作品表達的平臺,留下曲徑通幽的意蘊,留下探究創作的沖動。
課堂教學要善于留白。課堂是教學的主陣地,是學生學習的主戰場,是師生共同成長的原野。課堂教學是一門科學,也是一門藝術。
傳統的課堂,教師把教學內容塞得滿滿的,孩子們被老師精準而機械地控制,就像一個個提線木偶人,也像一臺接受知識的容器,他們沒有自主的思考,沒有適時的消化,沒有真切的體驗,沒有主動的探究,沒有充分的想象,當然,最終也就沒有了學習的熱情和興趣。
“海闊憑魚躍,課堂自由飛。”課堂中的恰當留白,讓老師由教師變為教練,由教師的主體變為主導,由教師的多講變為少講、精講,由教師的“一言堂”“滿堂灌\"變為“群英會”“自主學”,最終使課堂由“靜態吸收”變為“動態生成”,由專制壓制變為民主平等,由壓抑桎梏變為溫馨寬松,由死氣沉沉變得充滿活力,由學生的被動服從變得敢于主動表達。
蘇霍姆林斯基說:“有經驗的教師往往只是微微打開一扇通向一望無際原野的窗子。”\"通向一望無際原野”,教師只需微微打開一扇窗,這便是一種精妙的課堂留白—把應該留給孩子的留給孩子,讓孩子用自己的認知與理解,去慢慢打開知識的天窗,在一望無際的原野天馬行空,盡情馳騁,
留白,不是空白;留白,更不是放任。課堂中的適度留白,是教師教學藝術與智慧的折射,是對學生充分信任與尊重的反映,是對課堂的有效駕馭與把握拿捏的體現,
教師在課堂中的留白,可以是預設留白、講解留白、提問留白,還可以是討論留白、小結留白、作業留白等。
學校管理要善于留白。老師是人,不是神,不是機器,教師的職業,不是僅僅傳授生硬的知識,它需要用思想去點燃思想,用靈魂去喚醒靈魂,用熱情去進發熱情,用激情去昂揚激情,用潛能去挖掘潛能,因而對于老師的管理,更要學會留白,也就是要多些彈性。
金字塔的建造者、瑞士鐘表的制造師,不會是奴隸,應該是一批身心愉悅的自由人。能夠教出一群又一群活潑可愛、陽光自信、眼中有光、心中有夢的學生,絕對不會是被管得死死,充滿職業倦怠的“教書匠”,而應該是一個個生命靈動,教態優雅,具有詩情畫意,充滿朝氣與活力的教師。
試想,如果對教師不留白,只圖把老師管住,讓老師永遠禁錮在狹窄的一方天地,沒有身心的閑適,沒有頭腦的放松,沒有時間的自由支配,沒有思想的自我放飛,這種狀態下的老師何言幸福?
沒有幸福可言的老師,永遠教不出幸福的學生,也永遠演繹不出幸福的教育生活。
對于學生,當然更應該留白。不能把學生成天封閉在校園,囚禁在教室,不能用大量重復的作業,反復的考、講、練,一味的死記硬背,把學生的時間全部算計與占用,讓學生沒有打鬧,沒有嬉戲,沒有玩耍,沒有閑暇,沒有釋放,沒有歡笑,沒有快樂,沒有童年。
對學生留白,就是要把學生的大腦還給他們,把學生的眼睛還給他們,把學生的嘴巴還給他們,把學生的雙手還給他們,把學生的時間還給他們,把學生的空間還給他們,把學生的童年、少年還給他們,把學生的快樂與幸福還給他們。
當教育有了更多的留白,或許就有了更多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