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聲

一、鬧市

五月的北方城，藍天，白云，深綠色的樹，陽光明媚得有些刺眼。

北方城西區的一家咖啡店外面人來人往，而店里只有霍姬一個客人。她坐在那里，面前有一沓厚厚的文件、一塊吃了幾口的蛋糕和一杯早就放涼了的咖啡。

最近北方城風平浪靜，閑不住的哈姆斯外出尋找各地有趣又離奇的案子去了，借此機會，他還想尋找一位老朋友的蹤跡。

霍姬則恪盡職守——當一位“三好”警察。同時她還是北方城警局的形象大使，時常面對那些刁鉆的記者。誰知道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會把一件小事報道成什么樣？

不久之前，城里的飲用水被生活污水污染了，那些記者報道了城區飲用水里大腸桿菌超標的新聞，但他們居然起了這樣的標題：《震驚！全城居民竟然都在吃屎》。

今天要來采訪霍姬的記者是狐貍福科。她是一位干練的女士，以報道那些抓人眼球的新聞著稱，十分擅長挖掘新聞背后的故事。

瞧，她來了！

穿著時尚的福科推開了咖啡店的門，快速地走到霍姬面前。她摘下自己的墨鏡，拉出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好久不見，小霍姬！”福科滿面笑容地看著面前頂著兩個黑眼圈的霍姬。

“好久不見，福科！”霍姬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霍姬和福科是小學、初中、高中和大學同學，可以說是老熟人。飲用水里大腸桿菌超標的那篇標題令人震驚的新聞，就出自福科之手。

這該死的緣分！

福科拿出了筆記本和錄音筆，開始采訪霍姬。采訪話題一個個展開，從官方的政策、警局的最新任命到北方城的治安情況。最后，福科終于問起了霍姬和哈姆斯辦過的離奇案件。

對于這些保密信息，霍姬的回答只有一句：“無可奉告！”

“啊— ”福科有些抓狂了。

“你知道嗎，小霍姬，雖然今天的采訪主題是北方城治安新政策，但我想要的是真正的新聞，那些離奇的案子！”

“無可奉告！”霍姬喝了一口咖啡，語氣很堅決。她說話時嘴角微微揚起，似乎很樂意看到這位老朋友著急的樣子。

霍姬暗下決心，自己今天絕對不會讓福科得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在維護北方城警局的聲譽。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福科和霍姬達成了一致——等霍姬處理完面前的文件，福科可以跟隨霍姬辦案一天。

等一會兒就能看見大案子了，福科變得異常興奮。

三個小時之后，在福科喋喋不休的催促下，霍姬收拾好文件站起身往咖啡店外走，福科也緊隨其后。

“小霍姬，是去辦案子嗎？”

霍姬點了點頭。

“小霍姬，那我們今天要去處理什么案子，是神秘的失蹤案，還是離奇的綁架案？”福科拿起筆記本，激動得尾巴左右搖晃。

“都不是，我親愛的福科。”霍姬笑著說，“我們要去處理一場鄰里間因為噪聲擾民引起的糾紛。”

“啊？！”

福科一下子泄了氣，尾巴也耷拉下來，霍姬的尾巴則高興地輕搖起來。

二、 鬧事

也不怪福科提不起興致，北方城警局以偵破離奇古怪或者牽涉甚廣的案子聞名，像霍姬這樣警察中的精英為什么要去處理一起普普通通的、家長里短的噪聲擾民案？

“福科，你可不要小瞧這起噪聲擾民案。”霍姬看出了福科的不解。

“哦？”福科似乎有了些興趣。

“這起噪聲擾民案發生在一棟小樓里，樓內所有人都報案了，但所有人舉報的對象都聲稱自己當時不在家。”

“什么意思？”福科追問了一句。

“也就是說，在報案人舉報樓上或者樓下過于吵鬧時，那里其實根本沒有人。”

福科聽完咽了一下口水，她想起了霍姬之前在學生宿舍講的恐怖故事，她有些害怕了。

“恭喜你，福科小姐，雖然只是噪聲擾民，但這是一起可以讓你的報道引發關注的離奇案件！”看到福科的表情，霍姬的語氣中帶著一點兒幸災樂禍。她知道，福科從初中起就害怕聽恐怖故事。不過，既能嚇一下這個囂張的記者，又不會真的危及她的安全，還能給她提供一個有趣的報道，這樣能“三贏”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我們到了，應該就是那棟樓。”霍姬指著面前一棟小小的老式居民樓說道。

這里是北方城東區一個叫興隆園的小區，報案的是4號樓的住戶們。福科覺得這樓號就有些不吉利。

這是一棟二十年前修建的居民樓，樓層不高，只有三樓。

報案人有三位，分別住在一樓、二樓和三樓。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四十五分，當地管理部門的工作人員兔子卡羅爾正在對三位住戶進行調解，但顯然調解并不成功，這三位住戶正在樓下吵作一團。

霍姬走到了吵架的人群中，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證。

“我是北方城警局的霍姬警長。”霍姬自我介紹道，接著她又指著福科說，“這是我的助手，福科。”

“您可算來了！”包括卡羅爾在內的四個人異口同聲說道。

三位住戶搶著辯白，他們都認為自己是那個絕對無辜的受害者。

三、鬧鬼

霍姬安排三位住戶依次發言，并讓福科負責記錄。

三位住戶分別講述了自己聽到噪聲時的情況，并表示別人聽到的噪聲不是自己制造的。

哈姆斯不在，這次只能靠自己了！我要從他們的證詞中找到他們沒有制造噪聲的證據，然后試著推理出噪聲是誰制造的！

這是我住在這里的第一個月，我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大概十一點多到家。最近晚上洗澡的時候，我總能聽見樓上傳來詭異的歌聲。那是一個又細又長的女聲，一直在唱一些瘆人的曲子。如果不是樓上搞鬼，那就是我見鬼了！

一樓住戶：土撥鼠先生 土園

大學生。他因和室友的作息不合，從宿舍搬出來自己租房住。他不在家里做飯，每天和女朋友一起在食堂吃飯。最近女朋友晚上有事，他就和同學一起吃。

我一般都是晚上八點上夜班，第二天早上八點才回家，白天就在家里睡覺，從早上九點睡到下午六點。可最近一個月，我早上九點睡覺時都會聽到樓上沉重的腳步聲，似乎是一個體形很大的人在翻找什么東西。而下午五點，我又會被樓下做飯的聲音吵醒，有時還能聽到女人的驚叫聲。這讓我的睡眠質量直線下降，可我的工作不能有一點兒失誤！

二樓住戶：棕熊先生 貝葛

一只膀大腰圓的棕熊，附近工廠的工人，經常上夜班。據說他因為噪聲睡眠不足，甚至影響到了工作。他看上去很疲憊，健壯的身子似乎都快撐不住了。

我也聽到了那個嚇人的女聲！我一般晚上十點多就睡了，可每到午夜時分都會被樓下那個詭異的女聲嚇醒。唉，我早上差點兒起不來！最近每天早上我都要去參加健康講座活動，講座的時間是八點半到十一點。小區很多老年人都去了，我已經連續去了快一個月，再堅持幾天就能領到一大袋雞蛋和一大桶油呢！

三樓住戶：黑貓老太太 黑蓮

獨居老人。她身上有一股豆豉鯪魚油麥菜的味道，有一個肥胖的兒子和一個上大學的孫女。最近她的孫女下午會來給她送飯。

真相時刻

1上同和黑蓮都聽見了詭異的女聲。土園住在一樓，羔連任在二博，上同說聲音來自樓上，黑蓮說聲音來自樓卜。根據一八的沈法，佳山逢忌女聲的地方就是二樓。但二樓的住尸開不足女八，而是子三路上人土工廠上夜班的貝葛。他早上才會回家，上）的上及都」以做證，因此貝葛應該不是噪聲的制造者。以做證， 的腳步聲 但三樓的黑蓮每天

2貝葛早上九點會聽到樓上傳來的腳步聲，但二樓的羔連母入丹）卻侖土參加八占半開始的健康講座，同去聽講座的入和并深見錄可以做證，因此黑蓮應該不是噪聲的制造者。小 聲和女人的驚叫聲吵醒，

3貝葛下午五點會被樓下傳來的做飯聲和女人的驚叫聲堪的土園白天一直在學校，晚上十一點多才到家，五乙以召+左學壞令黨一同吃飯的同學可以做證，因此土園也應該不是不）的制造者。

這就怪了！

明明有人制造了噪聲，可是噪聲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在場！

“小霍姬，你說這樓里不會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現象吧？”福科越想越害怕。

霍姬笑了一下，說道“：不會的。”

接著，她對面前的五個人說：“這個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以用科學和邏輯解釋。如果解釋不了，那大概率是我們接收到的信息有問題，小概率是我們發現了新的科學現象。”

這句話，是哈姆斯對霍姬說的。

說完，霍姬走向面前黑黢黢的樓洞。

“真的要進去嗎？”福科有些動搖。

“走吧，讓我們去看看‘犯罪現場’！”霍姬說著，大步向前走去。

她有了一些猜測，但還需要證據。

四、 鬧心

一樓是土園的家。

霍姬檢查了一下，門鎖沒有被撬開的痕跡。屋里有些雜亂，但是東西不多——典型的男大學生的房間。

霍姬重點觀察了一下廚房，貝葛說下午五點樓下有做飯聲。

廚房確實有開灶做飯的痕跡，灶臺有些地方發黑，抽油煙機里也有廢油。

霍姬問土園：“除了你，還有誰有這個房間的鑰匙？”

土園有點兒不好意思，他說自己還把鑰匙給了女朋友，她是和他同一所大學的學妹。

霍姬聽完點了點頭。

這時，她嗅到廚房里有一股豆豉鯪魚油麥菜的味道，和黑蓮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問黑蓮：“奶奶，我能看一下您孫女的照片嗎？”

黑蓮有點兒驚訝，隨后點了點頭，遞給霍姬一張大合照。這是黑蓮一家去年照的照片。照片中間是黑蓮，她身旁站著一只肥胖的中年公貓和一只黑白花色的年輕母貓。

黑蓮看著照片感嘆：“小蝶是個好孩子啊！我的兒子阿禿小時候也挺可愛的，現在怎么成了這樣！”

那只肥胖的中年公貓就是黑蓮的兒子阿禿，另一個就是她的孫女小蝶。據黑蓮介紹，阿禿前幾年迷上了賭博，還有多次入室盜竊的前科，屢教不改，現在已經和黑蓮斷了聯系。

黑蓮表示她的遺產會全部留給孫女小蝶，一分錢都不會給阿禿！

“這是小蝶！她是我的女朋友啊！”土園看到照片，驚訝地說道。

果然，破案了！

看來在土園屋里做飯的就是他的女朋友小蝶，小蝶也是黑蓮的孫女。原來，土園的生日快到了，小蝶計劃做一桌飯菜給土園一個驚喜，這才在土園家偷偷練習做飯，又把做好的飯菜帶給了樓上的奶奶黑蓮。

驚叫聲是小蝶做飯失誤時發出的，她是一個冒失的女孩，之前也沒有做過飯。

為了給土園準備一個驚喜，小蝶自然也沒有告訴土園。

現在，土園對黑蓮充滿了尊敬，一口一個“奶奶”，叫得特別親切。

接著，霍姬帶著一行人來到了二樓。

這里是夜班工人貝葛的家，出乎意料的是，貝葛的藏書很多，房間也收拾得很干凈。

霍姬注意到，門鎖雖然很舊，卻完好無損。

貝葛曾說，自打兩個月前住到這里，他沒有把鑰匙給過任何人。

霍姬皺了一下眉頭。

能在午夜時分發出聲音，說明一定有人進來過。門鎖沒有被損壞的痕跡，說明來人有鑰匙。門鎖一直沒有換過，那么前任租客或者房東會不會有鑰匙？

“卡羅爾，這個房子的前任租客和房東都是誰？”

“霍姬警長，前任租客叫鶴汝，是北方城劇團的演員。她因為貸款欠了不少錢，不得已從這里搬了出去。房東的名字叫楚生，在外地做生意，好久沒有回來過了。”

霍姬陷入了沉思：半夜的歌聲多半就是鶴汝或者楚生制造出來的。從動機考慮，楚生的嫌疑比鶴汝小很多，畢竟詭異歌聲的事情一旦傳開了，這個房子就會變成兇宅，房子的租金會下降不少，這對房東沒有好處。倒是鶴汝卻有重新租回房子的可能。

只是，她為什么非得租這個房子呢？周圍條件差不多的房源還有不少呢。看來鶴汝身上藏著什么秘密。

不一會兒，霍姬在房間里發現了腳印，那是鶴的腳印。霍姬由此推斷就是鶴汝在搞鬼，她趁著貝葛不在，深夜潛入房間唱歌嚇人。

霍姬把結論給大家說了，又找了專業的換鎖師傅，準備把貝葛的門鎖換了。

最后就是三樓黑蓮的家。

她家的門鎖很明顯有被撬的痕跡。

根據二樓貝葛的敘述，樓上傳來的腳步聲很重，這個人體重應該不輕。

房間并沒有被翻亂，說明這個人對這個房子里的情況比較了解，知道自己要找的東西大概在哪里。

黑蓮歲數大了，一般不下樓，更不會長時間離開家，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知道黑蓮外出聽講座的具體時間。

而這個人又掩蓋了自己的翻找痕跡，說明害怕黑蓮察覺到自己的行為。

根據以上線索，霍姬覺得嫌疑最大的就是黑蓮那個賭博成癮的兒子阿禿。他有案底，會撬鎖，熟悉房子的布局，知道黑蓮的日常習慣，也害怕黑蓮發現自己的目的。

他這樣做應該是想偷走房產證，好把房子抵押賣錢。

于是，霍姬給警局打了電話，叫警局的同事們去尋找鶴汝和阿禿了。

就這樣，這起看似詭異實則很普通的噪聲擾民案暫時告一段落。等警察們找到了鶴汝和阿禿，真相自然也就清楚了。

至少這幾天，大家都能睡個好覺了。

五、尾聲

霍姬幫貝葛換了門鎖，順便幫黑蓮也換了一個更安全、更難撬開的門鎖。

福科忙前忙后地干了不少活兒，土園也一直在幫忙。

最后，幾個人在黑蓮家里大吃了一頓。

霍姬和福科離開小區時，已經是晚上了。

在夏夜明亮的月光下，福科和霍姬并排走著，福科將一只手搭在了霍姬的肩膀上，她現在真的累極了。

“小霍姬，你們警察不是應該專門去解決些大案子嗎？”

“誰說的？警察的核心要義，是為世界帶來和平和秩序。”

福科回想起大家聚在一起吃晚飯時的笑聲，那確實比中午的爭吵聲好聽多了。

“再說，誰知道這些小案子背后有沒有隱藏著大案子呢？所以，我平時只要有時間，就會盡量多做些事情。”

“那還需要幫老百姓換門鎖嗎？”

“有時需要。”

“當警察可真累啊…

就這樣，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并排走在清亮亮的月光下。

福科想了很久，該如何寫今天的報道呢？

是要追求吸引眼球，還是要如實撰寫呢？

最后，她決定給今天這篇報道起名為《噪聲》。

福科想，噪聲多了，人和人之間就聽不見對方真正想說的話了。

五月的北方城，天氣馬上就會悶熱起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