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寫勒阿
好朋友多次奉勸我:再不要老長短了
那一畝三分地寫來寫去,有什么意思
確實沒意思。我寫的詩,不能解決一兩戶低保不能為貧困戶找到謀財致富的大道
舍不得離世的老人,號陶大哭的小孩。這些詩都不能好好地安慰他們一下
健康的人,辦一張殘疾證,就可以成為殘疾人可我的詩無法讓那些殘疾人,恢復健康
我并沒有刻意寫勒阿。勒阿像個被遺棄的孤兒一次又一次闖進我的詩里,避難
年卜熱桑神山
一場天火,落在年卜熱桑神山。火勢兇猛異常整整燒了一個月,人們才把火撲滅
年卜熱桑神山是火中煉過的。一位來自卓尼的行腳僧,化緣至此,見神山里奔跑著一對金羊僧伽去年卜熱桑神山做客。席間,又看到一張金桌。那金桌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海
日出,太陽最先照著的,是年卜熱桑神山日落,太陽最后照著的,也是年卜熱桑神山老人們常說:年卜熱桑神山是一根擎天的柱子神山倒下,勒阿人的天就會塌陷
寫給的四行詩
容許我只寫四行。這是屬于我一個人的空間
鳥兒飛倦了,把天空騰出來讓我虛構
緊緊擦住被勒阿漫過的語言
我的一生,都在自己布下的牢里
傍晚,在當周草原
所有的草原大抵相同。草是最主要的組成部分
牛羊的一生,全靠這一點血脈來維持
不斷有馬匹闖人我的詩中。這些不足為奇
于我而言,它們僅僅是,某個司空見慣的意象
天快要黑了。晚霞在天空打坐
我所盤問的鷹,終于露臉了
落日是流失的修辭。而鷹,就是我要寫的落日
面對當周草原,我是時候要低頭了
桀騖不馴的詞語,有時也需要一瞬的匍匐
無題
賜我雨。我要從我的天空
為你打撈彩虹
用足夠的雨迎接你
賜我雨。讓我的天空獨自飲酒等你摘下我的醉
賜我雨。賜你傘外巨大的背景
賜我雨。我得把凌亂的人間
再打掃一遍安置你
勒阿:第3首即興詩
把雪寫得再白一點,不融化落在我的屋頂。儲藏一生的冷與熱
把月光寫得再暗一點 不要驚擾酣睡者和他們的夢
把山的海拔繼續壓低
直到看見遠方
看見山霧里丟失的那幾只羊羔
再把溪水流動的速度調快一點讓它及早觸摸海洋
勒阿小語
小憩一會兒,讓我夢見勒阿讓我夢見勒阿的一片經幡讓我夢見經幡里打坐的喇嘛也讓風吹進去,替我問候故鄉
果耶小鎮
2018年,果耶撤鄉建鎮。現在大家才可叫果耶小鎮
果耶并不小。我們去任何地方都要經過這里
八歲那年,我隨父母經過果耶
第一次見到白龍江
我忍不住喊出聲來:
快看!大海!大海
后來,我多次經過果耶那時候爺爺總是帶著我走我還是孫子我的世界就果耶那么大
再后來,爺爺謝世
剩父母帶著我從果耶來來回回
果耶仍叫果耶
爺爺像龍江水流走了
我成為兒子
我路過果耶,常聽說一個個人像白龍江水一樣流走他們或許成為另一個自己在另一個地方繼續活著
有人從這里回來,不走了有人從這里離開,不來了也有人生在這里,死在這里一輩子與果耶為鄰
2019年,我反反復復路過這里。再過幾十年我的孩子又要替代我路過那時,果耶還會叫:果耶
勒阿獻詩
你是我宇宙的中心我是你殘存的星球
讓你的火包裹我,提煉出金質的詩歌
那些被銷毀的
自然是我劣質的思想
我也入你的火。倘若我不能點亮別人
我就燃燒自己
剩下含金的詩歌
詩歌是我的骨頭,用它敲我的鐘喚醒內心的虔誠
當我摸過太陽的手
還不能金光燦燦
你就賜死我。并用我的詩歌埋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