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善 慶善 保善 宜善
牽引至運河一側悄悄聚攏
再把善一點一點連起來
蒙溪漸次明亮
晃動著水光如蠶絲綿延
四座石橋正記取
流水里的姓氏—
蒙氏族譜隱藏著半截羊毫
卜家窗框上迎風懸掛的角梳
筆工們從北宋的墨色里醒來
他們開始躬身勞作
雙手轉到\"水盆\"工序時
整個江南都在石白里蕩漾
蓼藍染過的水波
試圖將“玉筍”筆尖
喂養成一根會生花的春蠶
蠶花娘娘的轎輦自含山而來
轎簾晃動的弧度
恰似那半片桑葉蓋住了
永欣寺里未曾寫完的《真草千字文》
蒙公祠的香灰突然騰空
變成一百二十多道工序的注腳
而蠶匾倒扣在河面
接住所有墜落的篆隸楷草
每滴墨都是尚未孵化的蠶卵
現在整條蒙溪成了最大的筆洗
有人用微波蘸墨
在每一座橋洞的穹頂上
寫下“湖穎之技甲天下”的胎記
二
當大運河的脊柱
堪堪撐起隋唐的月光
我們便在《水經注》里
打撈沉船上的詩稿
直到宣紙泛黃成
運河改道前的河床
湖筆的羊毫突然顫抖
那些被水沖散的偏旁
正在硯臺深處重新聚攏
組成一個全新可連的“善\"字
而水永遠在眾水之上
演繹初生的甲骨文
以保持著最柔軟的鋒利
如同蒙恬將軍沉入河底的佩劍
劍穗化作千萬根蓖麻
纏住筆工們皴裂的虎口
也像蠶絲裹住桑枝的傷口
蠶農們用扁擔丈量河道
以手掌丈量農事
他們摘下麥秸編織的斗笠
整個就紛紛下起
蠶沙與碎墨交加的陣雨
而那四座以善為名的古橋
始終沉默不語弓著背
讓所有南渡的毛筆
在梅雨季踩踏它的脊椎
走向徽州的宣紙歙縣的硯臺
以及未曾裝裱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