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導師

蕭三

幼年時代

卡爾（名）馬克思（姓）生于一千八百一十八年，離現在一百多年了。他生在德國一個小的城市里。他小孩子的時候，膽大活潑，什么也不害怕。每逢和小孩子們游戲，或者想什么詭計玩意的時候，他都是作他們的首領。他時常引著很多的小孩們到家里來，和他們打鬧，玩耍，弄得天翻地覆，鬧個“不亦樂乎”。

馬克思的家庭，雖然不甚富足闊綽，但是很快樂自由的，小孩子們到了他的家里，都覺得很暢快。馬克思的父親，是一個審判廳里的辦事員，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審判廳里。他的母親，是一個和善可親的人，她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管理家務上。她很會做點心糕餅，并常常分給馬克思的小朋友們，和女兒的女友們吃。

小孩子們吃了這些好吃的糕點以后，就一陣歡天喜地的跑到院子進去，馬克思就領導他們，玩各式各樣的游戲。

他的母親看見這種情形，歡喜的了不得，心中想道：卡爾，一定是個有福的人。他的年紀雖小，但作起事來卻件件如意，小孩子們都聽他的話，和聽成年人一樣。他的父親也自言自語的說：看他念書的時候怎么樣；然后滿臉笑容的，望了望床上熟睡了的黑頭發的強健的兒子。馬克思進了學堂，學習各門功課都覺得非常容易。他研究學問，特別迅速。到中學的時候，馬克思已經能做出很好的論文。在這些文章內，他說明人的行事，不是由于他自己的意志決定的，人是被社會的發展推動著往前進的。這一個千真萬確的見解，由這個小孩說出來的時候，使他的教師吃驚不小。馬克思十七歲在中學里畢業了。當時，他忽然對他的父親說，他有了未婚的愛人。這個未婚愛人，是他的姊妹的朋友——燕妮，他小的時候常到馬克思的家里來，馬克思所想出的各種游戲，她都是參加了的。多年來的童年友誼，成了夫婦的愛情，現在他們倆已經彼此心心相印了。馬克思很果敢和熱烈的向小姑娘提議永遠共同的生活，燕妮也同意了。

但是馬克思的父親對這件事不甚同意。他好意的笑了笑，對著急紅了臉的兒子說道：“還早一點，小夥計，——再學一學，多求點智識吧。可是，及至他的父親知道馬克思選著的是誰，他就生氣了。他嚴重的向馬克思說：——燕妮是富貴人家的女兒，她的父母只會笑你這個窮光蛋。但是我不愿意給他們取笑。馬克思和燕妮彼此商定了一番。想道，不錯，應該稍微等一等。馬克思若能自立，不依靠他人，能夠自己維持家庭，那時再結婚，假如父母固執反對的時候，也能反抗了。他們發誓彼此不忘，于是暫時分別馬克思隨即入大學校繼續求學去了。

最初的幾個問題馬克思和自己的燕妮離別后，寄給他許多愛情的信，里面寫的盡是些情人的甜言蜜語。但是，馬克思不是那種專圖自己個人享樂的人。他更細心地注意自己周圍的一切事物，他極力地想回答他幼年時代所不能解答的問題。就是在他的第一篇論文里所寫的問題：

為什么世界上人類的生活不好？

為什么許多人貧困和痛苦？為什么人要作那些和自己不相干的事，為什么人們不為自己作工，而替他人作工？那時馬克思住在德國的京城柏林。在一間小小的房間里，日夜埋頭讀書。他想無論如何要回答這些使他放心不下的問題。他的房東，很滿意像馬克思這樣的住客。因為他雖是年輕的人，但一點也不擾亂他，也不聚客酗酒，也不像柏林的其他許多大學生，深夜的回家來，房東主人喜歡時常來看看馬克思，和他談笑。有一次，他走到馬克思的房門前，正鉤著指頭想敲門，他的眉毛忽然堅起來，很疑懼地把眼睛張閉了幾下，側著頭，用心地聽。從門里發出來一種奇怪的聲音像誰在敲墻壁，打地板，又像誰在怒罵誰似的。房東主人向前伸著頭，彎著腰，從鎖匙孔里向房子里面看去，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他只見馬克思的臉色也變了，從桌上抓著一些書向四下地拋，書被擲到地下來，一頁一頁的打開了，像扇子一般，正是十分委曲無處可訴似的。房主人方想抽轉身來：門忽然嘩啦的一聲打開，房東的額上起了一個大包。馬克思氣沖沖地跑出來，口里一邊罵著，一送走到院子里去。房東蹲了幾秒鐘的光景，摸一摸自己受傷的額頭，然后站起身來，也沒有戴帽子，就跑上街去了。過了些時候，他和一個醫生一道回來了。他們商量了幾句，兩個人走進院子來。

馬克思用兩手捧著頭，坐在蘋果樹下，左右的搖。

醫生很小心地走來，坐到馬克思的旁邊。房東主人屏息地靠著蘋果樹立著。

醫生很和氣的說：“今天的天氣真好。”馬克思用地烏黑的眼睛看了看他，轉過來看看房主人那個膽小可憐的樣子，微微地笑了笑。他這一笑，他的沉重的黑臉，愈加駭人。馬克思黯然的說：“你以為我是瘋了——可惜不是呵，可惜我的理解力這樣明白，能看清楚我讀過的書里面所有一切的愚妄。”然后馬克思十分傷心地說道：“同時我的理智也看見了我自己的愚昧無知。”他突然拉著醫生的手，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很興奮的問道：“當你的周圍盡是貧困和苦惱的時候，你能很安然地過活嗎？”醫生還沒回答，馬克思已從長凳上站起來，散亂著他的頭發，滔滔不斷地說起來了。他述說他一人在那堆滿了書籍和他自己的記錄抄本的房間里，夜里睡不著覺，他還說他怎樣要在這些書里尋找對于他的問題的回答，但不能找到，和他以后怎樣憤怒怨恨這些書藉等等。醫生點點頭表示同情，趁著馬克思說完了一段話的中間，提議叫他回房里去。醫生很用心地診驗了他的身體，板著很莊嚴的面孔，說道：“呵！你過分的損害了你的健康，要知道，你必須首先要醫好自己，然后方能援救人類。”馬克思照醫生的勸告，暫時搬到柏林附近一個清靜的漁村里住下。在這里他漸漸將他的思想整理出頭緒來，覺悟了他不應該是那樣空空的氣慣。首先一定要將科學研究好，然后來探索生活中一切不幸的來源，再想法將它們消滅，就比較容易了。幾個月的功夫，這是做不到的！……馬克思休息過后，覺得自己強健些了，于是回到柏林專心意志地研究科學。他很快的趕過了同年級的同學很遠，甚至大學教授們都驚奇他的知識的豐富，和智力的精明。

大家都說這簡直是一個藏思想的實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