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團組織的民主生活

王文葉

勇生同志：

離開你們那兒太匆忙了。我現在來實行寫信給你的諾言，談談我對你們總支的印象、感想和意見。

我很感謝你那次和我的談話。從談話中看出，你很了解每個支部的情況，你坦率地告訴我你認為工作中的成績、缺點以及困難。有幾個支部的工作使你擔憂。你說這些支部的團員不太齊心，遇事總有人愛提個意見、挑個毛病。分支干部雖然很努力認真，但是他們在團員和群眾中威信卻不高。別人說他們是“小大人”，沒有工作就不愛找他們談話。支部大會上往往有些爭論，總有幾個人的意見和支委會的意見有出入，使支委的意圖不好貫徹。而另外一些支部那就好了。團員組織性紀律性很強，干部說什么，大家就作什么，遇事十分齊心，一致行動。當你談到工作順手、工作成績好的幾個支部的時候，是那么興奮和自豪；當你談到那些傷腦筋的支部的時候，又是那么誠懇地要求我能給你提供點意見和辦法。你對工作的熱情使我非常感動。

我能對你說些什么意見呢？因為比起你來，我有個“不了解情況”的大弱點。為了盡可能彌補這方面的弱點，我又找了一些支部干部和團員談了話，有你說的好支部，也包括你所說的“傷腦筋”的支部。現在我就談談我的印象和感覺，彼此交流交流思想吧。

我就從團員很聽話這一點談起吧。毫無疑問，青年團組織需要不斷地鞏固和提高全體團員在思想上和組織上的一致性，團員應該服從組織決議，有組織紀律性，只有這樣，才能增強團的組織的戰斗性，才能保證我們事業的勝利。但是，我們決不能因此就不要培養團員的自覺性和發揚民主。

在你們那里的幾個支部里，我和有些團員談話后，深深感到這些支部團員思想的不夠活躍。例如在我和有的團員談話中，他們雖然年齡有不同、性別有不同，具體工作也有不同，但說起話來卻往往是一個腔調。談到他學習好的動力，無非是“為建設社會主義”；談到自己將來的生活進程，那就是“堅決服從組織分配，國家需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們對于團干部，也的確是“干部說什么就干什么”，不大發表自己的意見。看到這種情況，我固然進一步認識到新中國青年有很高的政治覺悟，但同時，也很耽心，因為假如每個團員除了干癟的政治術語而外，就不肯或者不敢想別人沒有想過的事情，不肯或者不敢說別人沒有說過的話，那么，青年的主動精神和創造性如何得以發揮？支部生活怎能搞得有聲有色呢？這樣對青年精神面貌的形成，又將有些什么不良影響？

我也參加了你們的一個支部大會，表面上很熱鬧，實際卻令人有沉悶之感。因為會上盡是些表示態度的發言，沒有看到各種看法在會上交流和爭論。而在另一次支部會上，開展批評時，對于和干部有不同意見的人，有些同志不是針對他的論點展開爭論，卻簡單地批評他是“太驕傲”。當然無輸是團干部也好，團員也好，我們不能要求他們分析問題完全對，批評時很能掌握分寸，那是不實際的。也正因為這樣，就越需要充分交流思想，使他們在討論的實踐中，讓自己的思想對某一問題的認識更加全面，懂得更多的道理，把各種不同意見加以比較，鍛煉和提高自己分析、批判問題的能力。可是我看見，在有些問題上，團干部一發言，別人就不再說什么了。這些團的干部一聽到不正確意見，就有點性急，急于發言批駁人家，而批駁時又急于作結論，有時又用結論代替了具體分析。因此，在這個支部內似乎形成了這么一種風氣，好像“干部講的就是定論”，無可懷疑，無可爭論了。這樣也自然就會限制了團員智慧、創造性的發展。

發揚團的民主是一個重要問題。我們經常說，青年團組織要善于培養啟發青年的積極性和創造性，那就必須使團員們的思想活躍起來，使他們能大膽懷疑、獨立思考，敢于提出自己的意見。這樣團組織才有可能集中群眾的智慧，而團的工作也才有可能搞好。人總是有自己的頭腦，對問題的看法有不同，意見不一致，完全是正常情況。因此，發揚民主，就應該展開必要的爭論，讓大家都敢于表白自己，交流思想，互相補充和幫助，這樣矛盾才能解決，思想才會真正趨于一致，才會有進步。否則，表面上好像“一致”了，團員都服從了，但很多人的思想卻還不十分通，不心悅誠服，這就很難群策群力，把事情辦好。因此，加強團員組織紀律性，教育團員服從團的決議，雖然重要，但不能把這了解成為只按少數團干部的個人意志辦事，團組織不吸取群眾的意見，簡單地強制團員服從決議。我們只有把加強團的組織紀律性與發揚民主，培養團員的自覺性創造性結合起來，團組織才能增強戰斗力量。

也許你和某些同志，有這么一種顧慮：民主一發揚就難領導了。這種看法，表面上是有部分道理的，特別是有些基層的同志說，大家水平差不多，團員如果不“尊重”干部和支部意見，不聽話，那許多工作就不用做了，有些討論就要無止境了。是的，發揚民主不等于說不要領導，大家民主習慣不足，發揚民主中會不會出點毛病，起點付作用？應該說是可能的。這需要教育。但是，我們一定要看到另一面，就是：越不發揚民主，實際上是越不好領導。而如果讓團員共同來討論和解決問題，比少數干部的說服效果要大的多。何況有時意見出入也并不大，只因為你沒讓他說出來，或者沒讓他說充分，所以他就意見很大。一般說來，多數人的意見是正確的，而正確意見一定會得到許多團員的支持。我們要相信真理，要相信團員群眾，要相信民主討論會得到最正確最完善的結果。要相信民主討論可以增長團員和干部的智慧，要相信民主討論會大大加強團員的自覺性和團內主人翁感，因而他們的積極性會更加高漲。這是我們工作力量泉源的所在。即使有個別所謂“調皮”的團員不好辦，那如果不發揚民主，靠用組織性紀律性的帽子來扣他，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結果只能造成“口服心不服”，使之與團組織有距離，并且還可能迫使他養成“不講真話”的虛偽作風。所以我們應該這樣認識，民主發揚越充分，那就越能集中多數人的正確意見，大家覺得這個意見中包含了他的思想，不是簡單機械地聽命令，是自己思考過并加以贊同的，所以他們就會更加主動，因而領導起來自然也就更加順手了。民主的過程就是思想交流的過程，也就是正確意見說服不正確意見的過程。要知道，我們青年團的領導對于團員和群眾唯一的工作方法就是靠說服，“以理服人”，我們一定要在工作中學會這種本領。

現在，我們有些同志是比較喜歡和習慣那種團員聽話的情況的，恐怕這里有一個原因就是有人認為，支書比支委大，支委比小組長大，小組長比團員大，一個應該服從一個。所以，他們總覺得干部應該管團員，團員也應該聽干部的話，順著干部來。其實，團員和干部應該是平等的。團的干部是團員給他的一種委托，團員可以委托他，也可以撤消對他的委托。因此，團員要服從組織，特別是當經過團員大會作了決議，團的干部代表組織根據決議來領導大家進行工作的時候，團員更要服從組織領導，但是卻不能因此就把支書、支委個人看作比團員高一頭，團干部可以不發揚民主，獨斷獨行。各級團的干部應該有這樣一個觀念：我是團員選出來的，我要對團員負責，要受團員的監督。青年團的最高機力機關是團員大會或團員代表大會，如果支委會對一件事的決議和團員大會的決議有沖突，誰的算數？那應以團員大會的決議為標準。

還有些同志，不敢發揚民主，讓群眾提出意見，修正干部的錯誤，是因為怕有損于自己的威信。我不否認，威信的確是需要的，但是對這個問題應該有正確的認識。如果我們不經常注意從群眾中聽取意見，來豐富自己的思想和工作，有了錯誤不修正，有了缺點也不糾正，那么工作一定受損失，團組織也一定會脫離群眾的。這樣團組織得不到群眾的信任，又有什么威信可言呢？我們需要威信，那就更需要注意發揚民主。威信不是專門追求可以得到的，而是你真正忠誠于黨的事業，而工作在不斷克服缺點和錯誤中有了顯著成績，自然而然產生的。

我羅羅嗦嗦寫了這些話，如果簡單地概括一下，那就是我們必須加強團內的民主生活，我們不能因為強調團組織應該一致、齊心，而否定了民主。為了做好工作需要這樣，為了使青年人更健全地成長也需要這樣。否則，青年團員就成為“唯唯諾諾”的所謂“老實人”，無生氣，沒有創造力量，而干部也會越來越脫離群眾，不是團員和青年的好的引導者和朋友，將來就有逐漸變成站在青年之上的“青年官”的危險性。在今天教育青年問題上，如何培養和發展青年獨立思考的能力，生活上的充沛的樂觀主義精神，是值得我們注意研究的。而我認為，發揚團內民主定會對這起有力的促進作用。

當然，我希望我在開頭講的一些話，不至于引起你和其他同志的誤會，以為我不贊成遇事大家齊心，一致行動，而有意引起團內爭論，叫青年吹毛求疵。或者以為我不贊成青年把建設社會主義作為學習的動力，堅決服從組織分配，而提倡其他動機，不服從分配。我想，我用不著多作解釋，你們會明白我的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