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湘
今年七月下旬,我和我的舅媽表弟妹們去了一次延安,在那里停留了兩個白天三個夜晚。我們去的目的是給我們的親人四八烈士——王若飛,秦邦憲,葉挺,鄧發等同志掃墓。在這次旅行中,所看到聽到的一切都深深地感動了我,使我不得不提起筆把它寫下來。
七月二十七曰星期五
又走了一天,中午在縣休息,傍晚到了延安。
車子在山路上盤旋曲折,上上下下地走了一天,顛得我們夠嗆。我昨天晚上著了涼,頭痛得很,糊里糊涂地睡了一路。快到延安時才振作起來。
陪我們來的省里的三位同志早就告訴我們“快到延安了”,我們伸長著脖子望著窗外,誰都希望第一個看見延塔。可是望了半天,還是看不見。突然車子一個拐彎,延塔就在眼前!“延安,延安”,我們歡呼起來。山坡上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窯洞群,有的有三四層,遠望去很像西藏的布達拉宮。舅媽指著說:這兒是西北黨校舊址,這兒是女大……,我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巴不得能飛到那兒去看看。舅媽和陪我們來的三個同志滔滔不絕地談著延安。我們耳朵忙著聽,眼睛忙著看,嘴忙著問,手忙著指,但是延安的一切卻不是這短短的幾十分鐘可以看得盡,聽得完的。
汽車把我們帶到了專署,我們就住在這里。這兒就是當年陜甘寧邊區政府的所在地。進了大門就是一個大禮堂,那時是參議會的會址。再進去是兩排災道大樹,是那時邊區政府的同志們種的,現在已經十分高大了。正院北面是一排三孔石窯,刻有“辦公廳”幾個字,兩邊是兩長排石窯,我們就住在其中幾個窯洞里。
看見這值在平地上砌起來的石頭窯洞,我有些奇怪。在我的想像里,窯洞是在山上挖的洞。當地的同志們告訴我山里挖的叫土窯,石頭砌的叫石窯,形狀和土窯完全一樣,比士窯高級一些。當時延安缺磚少木料,蓋房子不便,當地老鄉又最熟悉窯洞這種樣子,所以自己開采石頭砌了石窯。
夕陽西下時暑氣還有些逼人,但是一走進窯洞,喝!好涼,坐了不一會兒大家就都打開包里找畏袖衣服了。床上都放著厚棉被。當地人告訴我們,晚上一定要蓋棉破,午睡時他要蓋,他們說當地的干部一年四季棉襖根本就不離身。
晚上,爬到過去林老伯渠同志住的窯洞的洞頂。上面有一張石桌,旁邊放的四個石垛子當椅子用。和我們一起上來的專員告訴我們,這兒就是林老常來的地方。坐在石垛上,對面是寶塔山,山下是延河,電燈順著山溝伸展開去,像一條發光的珠串。專員和我們談起了延安。舊城在抗戰時期由于日本轟炸,以及后來胡匪的洗劫,沒有留下一間完好的屋子。這些房子都是新建的,還蓋起了幾座大樓、影劇院、醫院等等。他說,住過延安的人回來后都留戀這地方,五省青年造林大會時胡耀都同志來了,回到了王家坪他住過的小屋里,舍不得再走;年初董老必武同志也來到延安,也是坐在這里,看見下面的參天樹木,都是自己當年手植的,就感慨起來了,還寫了詩呢。我們請他背背那詩,他想了半天,張了幾下嘴,笑笑說:“不記得了。”歇了一會,他忽然說:“小鬼們,你們真幸福啊!現在你們到延安來,看見的是一片升平氣象,下邊禮堂里在唱戲,喇叭筒里放著歌子,電燈點得亮堂堂的,夜市上熱熱鬧鬧的,你們知道,就為了這,老一輩的吃過多少苦,流過多少血和汗?”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