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怎樣看待物質待遇問題

丁石

物質待遇問題是很多青年所關心的問題。但這種關心的出發點卻有所不同。有的人看出：在我們人民的國家里，消費資料在各社會成員之間的正確分配，對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更好地動員廣大人民群眾的積極性來建設社會主義，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因為人民的生活水平雖然根本上是由生產水平來決定的，在今天我國的條件下，不可能提得很高，但是只要分配得適當，使大家享受合理的物質待遇，人民對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就可以有深切的體會，社會上各部分人之間的團結就會更加增進，工作熱情和政治熱情就會更加提高。這是把物質待遇作為一個社會問題來關心的。從這樣的角度來關心物質待遇問題，當然是完全正確的。消費資料在各社會成員之間進行分配也的確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可是有很多人是從個人出發來關心物質待遇問題的。當然一個人在一定程度上關心自己的物質生活是很自然的事情，完全不關心自己的物質生活不但是不應該的而且也是不可能的。但我們也時常看到有些青年對他個人的物質待遇問題關心得太過分了一點。他不跟別人比工作誰做得多，卻最喜歡與人比物質待遇。而且不去和勞動比自己好，報酬比自己少的人比，卻最喜歡同勞動比自己可能差一點，報酬比自己高一點的人比，不去同農民、工人去比，卻最喜歡同社會上特別受優待的人如高級知識分子去比。他們見到有人本事和自己差不多，待遇比自己高一些，就覺得“不公平”，心里就不高興，認為自己吃了虧，當了傻瓜。“中國青年”第三期問題討論中的徐進同志就有這種思想。在物質待遇問題上有這種錯誤思想的人，在革命青年中雖然是少數，但是要他們改變看法并不是那么容易，因為他們有著種種“理由”。不論把物質待遇問題作為我們社會生活中的一個重大問題來探討，或是為了說服在這個問題上有錯誤看法的同志，我們都有必要把它討論清楚。

首先我們要討論的問題是，在我們國家里，應該怎樣分配消費資料才算是公平合理？

大家知道，我們社會分配最主要的原則是社會主義“按勞分配”的原則。按照這個原則來分配，對勞動人民來說，比起剝削階級統治的社會下消費資料分配的狀況不知道要好多少。在剝削階級統治的社會里，主要不是按照社會成員勞動狀況，而是根據生產資料占有狀況來分配消費資料。這就是說，占有很多生產資料而不勞動的剝削者可以榨取到大量的利潤、利息和地租等等。而成年累月像牛馬一樣干活的勞動者，所得的報酬卻微不足道，甚至不足以維持溫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正是那種不公平的社會的生動寫照。現在，在我們的國家里，那種人剝削人的罪惡現象基本上已經沒有了，不久，就可以完全消滅。現在勞動人民用不著把自己的勞動成果供剝削者揮霍，全部勞動成果除了一部分被社會或集體用來作生產資金外，其余的不是直接歸勞動者個人享受，就是給勞動者的集體或全社會消費。我們的人民現在只要為社會為國家進行了勞動，他就可以得到應有的報酬。

“全社會的人待遇一律，豈不是更公平？”這種平均主義的想法在一部分青年的頭腦中也還是存在的。這種想法是不正確的。因為我們還處在共產主義的第一階段一社會主義社會，我們的社會生產力還沒有得到高度的發展，所以還不可能實現共產主義的社會分配原則一“各盡所能，各取所需”。同時，又因為在主會主義社會里，人們還沒有完全擺脫舊社會的思想影響，把勞動看成生活第一需要，養成為公共利益工作的良好道德習慣，因此我們不能不實行“按勞分配”。實行了“按勞分配”的原則，“不勞動者不得食”，“多勞者多得”，社會成員的物質待遇雖有多寡高低之分，但可以鼓勵人們為國家作出創造性的貢獻。這對于生產的發展是必要的。

這些，大家都是了解的，但是很多青年同志把“按勞分配”這個原則看得太絕對了，把它看成衡量公平不公平的唯一的原則。這個看法是不對的。因為“公平”（或者“平等”）本來是不能離開具體的歷史條件、具體的環境來了解，不能看做是絕對的。對這點也許有的青年同志會懷疑：為什么人們對社會貢獻的多，報酬就多，對社會貢獻的少，報酬就少，這個原則不能認為是“絕對”公平的呢？道理其實并不復雜。因為對社會所作勞動的多少，固然有勞動者主觀的努力因素在內，但還有很多客觀原因。比如有一些人由于天生體質弱一點或者笨一些，那他就不可能像另外一些人那樣地勞動，他得到的勞動報償就比較低。一個人天生體質強弱：或者聰明粗

笨，不應由他個人來“負責”。他一樣的努力，只能得到較少的報酬，就很難說是絕對公平。又如“按勞取酬”可以使熟練勞動者得到更大的物質利益（熟練勞動者可以為社會提供更高的勞動數量和質量），但社會主義社會由于經濟水平的限制，既然不可能使所有的社會成員得到社會同樣的培養（譬如今天我國就只能有一部分青年升入中學，升入大學），那按照熟練程度給以報酬也不能說是絕對公平。因此，應當認識，我們說“按勞分配”是公平的，只是從相對而言。所以盡管在社會主義的條件下，我們還是要在許多方面突破按勞分配這個限制，在某些方面按照需要來分配。公費醫療雖然是一個在很小一部分人內實行的制度，但是可以作為這方面的一個例子。到了將來共產主義社會，“按勞分配”這個公平的原則一定會被“各取所需”另一個“公平”的原則所代替。到那時候如果再有人強調“按勞分配”如何公平，就一定會被人當作笑話。

何況，在今天我們的國家里，“按勞分配”誠然是最合理的分配原則，但在實際生活中問題還沒有那么簡單：在消費資料的分配上，現在除了“按勞分配”這一個原則在起作用外，我們還必須考慮到許多復雜的因素。對公私合營企業中的資方人員不能實行“按勞付酬”，這點不必說了。如果對資本家也實行按勞取酬，那就是否定國家對資本家的“購買”政策。從按勞分配的原則來看，定息當然是很不公平的，但從國家的政策來看，我們就應該擁護這種“不公平”。又如就是在工人內部，雖然實行的是按勞分配，但是我們也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公平合理。例如煤礦工人的勞動，照理說要比紡織工業部門同樣熟練程度的工人的勞動要艱苦一些，勞動報酬也應當高一些，但現在我國紡織業工人的工資水平一般卻超過煤礦工人。這種情形也是歷史原因形成的：雖然我們要逐步改變這種不合理的現象，但是想一下子改變也是一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至于科學技術人員待遇較高的問題，這是我們有些青年常常談論到的。科學技術人員的待遇其所以比較高，一方面固然是因為我們考慮到在過去的社會中，科學和技術專家們一向就是受優待的，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們考慮到要搞好社會主義建設，就必須大力發展科學技術，我們適當提高科學技術人員尤其是高級專家的待遇，給他們以較好的工作學習生活條件，這對科學技術事業的發展，鼓舞更多的人去從事科學技術工作，是有利的。我們國家對科學技術人員勞動報酬問題的看法，和對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看法應該根據不同的原則。在考慮國家工作人目的勞動報酬時，我們不能不看到國家工作人員是為人民服務的勤務員，過高的薪金，容易脫離群眾。因此目前在國家機關中，同樣水平，勞動的數量和質量相似的工作人員的報酬常常低于科學技術文化部門工作的人，這個現象看來，似乎是一種不很合理的現象，然而是完全應該的，而且我們想這種差別將來也許還要更明顯些。對國家工作人員我們不能夠強調什么按勞分配的原則，而應該強調當好人民的勤務員的原則。

總結以上所說，就可該識：假如我們一切從“公平”這樣一個抽象的概念出發，那就會得到許多錯誤的結論。應該承認，凡是能夠推動建設事業前進，有利于國家人民的分配方法，就是公平合理的。我們承認按勞分配是社會主義制度下分配消費資實主要的原則也就是從這個基本觀點出發的。

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就應當明白，問題要從兩方面看：一方面，在社會主義制度下，按勞分配既然是消費資料分配的重要原則，我們就應該貫徹這個原則。另一方面，我們既然承認在目前我國的條件下百分之百實行按勞分配是不可能的，因此借口按勞分配的原則，來斤斤計較物質待遇，不僅在實踐中是根本做不到，在道理上也是說不過去的。

對于一個革命青年來說，在物質待遇的問題上還應該有進一步的認識：今天的革命者雖然有自已的社會職業，即今天的革命者也與普通人一樣，靠擔任一定的職務從事一定的勞動，來取得生活資料，但是我們畢竟是革命者，我們從事勞動的目的主要不是為了取得生活資料。我們的勞動是有兩重性的——即是社會職業，又是革命工作。這就是說，我們一定要以對待革命工作的態度來對待自已的職業。一個革命者的特色是在于他能夠自覺地為人民服務，他所要求于自已的是為社會盡力作出貢獻，而不是追求最高的物質待遇。就不去追求榮譽、地位、物質待遇這些方面來說，一個共產主義革命者應該做個傻瓜。在這些方面不愿做傻風的人，就當不起共產主義革命者的稱號。無數革命先烈犧牲自己的生命是為了自已的地位物質待遇嗎？當然不是，照“聰明人”看來，他們是傻瓜。許許多多埋頭苦干的無名英雄，為革命工作貢獻了他畢生的精力，照“聰明人”看來，當然也是傻瓜。可是革命是靠這樣傻瓜帶頭才取得了勝利，我們雖然舉不出他們的名字，但是內心對他們無限地崇敬。毫無疑問將來建設也要靠這些傻風帶頭才能得到成功。

因此，一個共產主義革命者在選擇社會職業的時候，就應當從國家需要出發，而不是從待遇高低出發。譬如說，國家需要他到待遇較高的工作崗位如科學技術部門去工作，他當然義不容辭，但當國家需要他在待遇較低的部門工作，他也應當愉快地服從分配，用自已最大的力量把工作做好。因為他了解，國家的需要是多方面的，如果大家都挑肥揀瘦，一些艱苦的工作沒有人去做，國家建設事業的發展就很難得到保證。這樣的革命者在看到別的同自己差不多的人。得到比自己更高的“榮譽”，比自己更高的物質待遇，也應該很愉快，自已關心的問題應該只是如何做好工作，提高自己。

有人認為，我們今天的做法是互相矛盾的：我們既要提倡集體主義，反對斤斤計較物質待遇，為什么又要照顧個人利益，用物質利益來刺激人們的勞動熱情，這樣豈不是等于承認計較物質待遇的思想了嗎？是的，我們的社會也用精神和物質的獎勵辦法來鼓勵人

們勞動的積極性和創造性的，但是我們要弄清楚：第一，精神和物質鼓勵并不是提高人們勞動積極性的唯一辦法。我們還要用加強政治思想教育的方法。為此，我們還要在工人農民和知識分子中進行長期的細致的工作，提高他們的社會主義覺悟，讓他們懂得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是個覺悟的社會主義公民的天職。同時物質鼓勵和精神鼓勵，也不是與政治思想教育工作脫節的東西，采取這樣的鼓勵辦法雖有利于我們向廣大群眾進行教育工作，但我們也應該在采取這種辦法的同時加強思想教育工作。前面已經說過，在社會主義社會里，人們還不可能完全克服舊思想影響，牢固地養成為公共利益而勞動的習慣，面對這個事實，我們從廣大群眾的覺悟水平出發，適當滿足群眾的個人利益，就可以更好地吸引他們到國家建設的行列中來，發揮他們的積極性。不從群眾黨悟出發，否認物質和精神獎勵雖然不對，但單純使用物質和精神的獎勵的辦法，不做思想工作，也不可能真正發揮群眾的積極性。并且從物質獎勵這方面來看，也要了解，我們采用獎勵的辦法目的決不是去提倡個人名利思想，而是要通過這，更好地提高群眾，讓群眾更深刻地認識到國家利益是和個人利益結合的，個人

利益是包括在國家利益之中。第二，也要弄清楚：對不同覺悟的人，對從事不同工作的人，精神和物質獎勵辦法采用與否，采用的形式如何，也是不一樣的。譬如對生產部門的工人，科學技術人員，我們可以頒發獎金，對某些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如打字員，我們也可以訂出勞動量，獎勵那些超額完成任務的人，但對某些部門的工作人員，譬如領導干部，就不采取這樣辦法。我們對于廣大群眾是應該注意到獎勵的辦法的，對于國家工作人員，我們有時雖然也可用物質和精神的獎勵辦法，鼓舞他們前進，但因為他們多半是革命者，是人民的勤務員，所以一般地就不應該強調這種獎勵。對一個先進的分子來講，他們應該自覺地為人民服務，服務得好，是他們應有的態度，我們要求他們的應該是無條件為人民服務，不能把對他們的要求等同于對普通人的要求。對于具有共產主義覺悟的革命青年來說，推動他們積極工作的也不是物質待遇，也不是名譽和地位，而是對共產主義事來的深切認識。我們認為，每個革命者都應該認識到這一點。徐進同志的思想狀況就是在從向共產主義革命者前進的道路上退了下來，退到普通公民的水平，雖然他自己并不自覺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