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在海里的森林

謝尼

你到過海上嗎？當海勃然大怒的時候，它那洶涌澎湃的浪濤會掀翻船只，沖擊巖石，發出山崩海裂的轟鳴。不過，一旦平靜下來，大海又是如此溫馴可愛，一望無際。海實在是又偉大，又神秘，表面看來除了波濤萬里之外，什么也沒有，但它卻撫育著千百萬種比陸地多得多的生命。

久住內陸的人們，倘有機會到華南海岸去，縱目遠望，不但可以看到滔天的白浪，輕捷的海帆，而且常會看到海灘上忽然出現一大片稠密的蔥蘢郁茂的森林，嫩綠光滑的葉片，襯著淡紅色的葉柄和嫩枝，再加上金黃色的太陽光的照射，在碧藍的海水中，發出耀眼的色彩，絢麗奪目。一忽兒，潮水來了，它翻滾著，叫嘯著，蓋沒了森林。但是一眼望去，叢密的樹冠仍然忽隱忽現。這實在是大自然的杰作！

海里會長森林嗎？的確，海里提起了森林。這就是紅樹林。在我國來說，紅樹林是南海特有的景色。

走近紅樹林，我們可以看到，在樹梢的枝條上，倒懸著許多好像棍棒似的東西，累累下垂。微風吹過，便前搖后擺，使人想起瓜棚中密結的絲瓜或黃瓜。不過，它們又細又長，仔細看去，上面已經長出細嫩的芽葉。這是什么？這是紅樹的幼苗。怎么幼苗還會長在大樹上呢？原來這類樹木開花結突，成熟了，果實不會落下來，也不裂開將種子釋放出來，而是仍然留在樹上，讓種子在母樹上發芽生葉。一直到幼苗長到一定長度以后，才脫離母休，開始獨立成長。所以，我們叫這類植物是“胎生植物”，這在植物界中是一種奇異而有趣的現象。

但是紅樹的“胎生”現象，不是沒有道理的。這種現象，使紅樹林的迅速繁殖和傳播有了可能。

幼苗是靠著本身的重量脫離母體、掉落下來的。如果正當退潮落下來，幼苗的末端就插入潮濕的海泥中，迅速生根，以免被海水沖去；即使幼苗橫躺著掉在海灘上，末端也能迅速生根，把幼苗舉起來，固定在海泥上。如果幼苗在漲潮的時候落下來呢？就隨著海潮飄流到他處再著地生根。在找不到適當的生長場所的時候，幼苗可以橫著在大海上飄浮三四個月，也不會死亡。為什么要橫著飄浮？橫著飄浮要比垂直飄浮好：第一、這樣就不會把幼芽暴露在熱風烈日之下被曬死；第二、一旦飄到淺水處，幼苗的尖端可以依靠海潮的沖擊力壓入污泥中，而在漲潮的時候，就被抬高，成為垂直的姿態，在那里生根成長。

據調查，絕大多數的助苗，，都是隨著潮流，遠離母樹而成長的。正因為這樣，紅樹林分布的范圍很廣。那兒風浪比較平靜，海灘堆積著柔軟的污泥，氣候溫暖，雨量充足，紅樹林就在那兒茂盛地成長。也正因為這樣，紅樹林在一個地方也能迅速地成群繁殖起來，面積小的幾十畝，大的可達幾千畝。

從樹梢往下望，最引人注意的，是紅樹的樹干上長滿了許多枝枝丫丫。這些枝丫既不長葉，又都向下發展，一直伸進泥中，和樹干構成了拱形。這是支柱根，用來支柱樹木、抵抗海風吹襲和海潮沖擊的。支柱根非常堅固，是得很多，所以紅樹能屹立在驚濤駭浪中而不偏不倚，不為所折。

普通植物要吸收空氣才能成長，紅樹也不例外。紅樹是靠呼吸根來吸收空氣的．和支柱根相反，呼吸根特別松軟，像海綿一樣，有許多氣孔，作為通氣之用。這道理是跟藕和荷梗有氣孔用來輸送空氣是一樣的。就是這些根，使紅樹即使長期淹在水中也能夠生長。

普通的樹木在咸水里是不能生是的。那么，紅樹為什么不怕咸水呢？這是因為，紅樹是世世代代在海里生長的，具有強大的耐咸能力。有的紅樹還能把從海水中吸收的

鹽，從葉片上排泄出來，因而葉片上可以看到亮晶晶的小鹽粒。

紅樹林是熱帶和亞熱帶的植物，種類很多。有的是喬木，有的是灌木。我國紅樹林多分布在海南島、廣東、臺灣和福建一帶，通常都不很高，短的二、三尺，高的在一丈以下。但是最近在福建沿海同安一帶發現的紅樹林有二、三丈高，樹干有合抱大。在漲潮的時候，有的不為海水浸沒，樹梢仍然露出海面。據到過那里的人說，在樹梢上還有鳥巢，樹干上部生著地衣。退潮了，紅樹林地上可以看到許多小魚，在跳來跳去；小螺螄爬在紅樹上，留下了細微的痕跡。

有人說，四十年前，福建同安一帶的海堤常常潰決，農田時被淹沒。有一在泰國的華僑，看到泰國和新加坡有紅樹能護堤，就帶了一批幼苗回來，栽在海灘上。后來，這些幼苗很快地繁殖成了目前面積達一百多畝的大森林。縱橫交錯的支柱根抑阻了海灘浮泥，對防御海堤起了良好作用。

但是，紅樹的作用不止于此。紅樹皮在工業上很有用處。我們在碼頭和堤岸的木柱上，常可看到鋪滿軟體動物的痕跡和支離班駁的介殼，而在紅樹上看不到這種現象。這是因為紅樹有豐富的單寧質，不適宜這類動物的生息。就是這種單寧質，可供硝革之用。鄉間所稱拷皮，就是紅樹皮。紅樹的單寧精又可作為棉織品的染料，漁民也多用來染風帆和魚網。

紅樹還可以做藥，用來止血、治惡瘡。非洲海岸土人常拿紅樹枝葉煮汁，作為奎寧的代用品。還有的說，紅樹的果實味甜可食，汁可釀酒。據聞解放前有一次荒年，福建沿海有人把果實采來搗碎，濾出白粉，摻些雜糧煮來吃。

紅樹林既很有用，又不占陸上土地，能夠自然成長，引起了各國的重視。越南正在大量栽培。我國也早已在調查研究。福建省林業廳除了聯系沿海居民保護現有紅樹林以外，還計劃大量采集紅樹種子，并利用現有的幾千萬株幼苗，在漫長的海岸線上大力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