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自學

娜·康·克魯普斯卡雅

（1922年10月在俄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第五次代表大會政治教育組上的報告摘要）

同志們，我應邀來做一個有關自學問題的報告。

現在，大家都渴望獲得知識。農村里舉行的每一次農民會議，都要提到中學應該是怎樣的學校這一問題，都要抱怨中學里這也沒有，那也沒有，什么也沒有。現在，也可以看到青年人在追求知識方面有了一定的轉變。從前，在革命的初期，青年們紛紛放下了書本，只是參加各種組織工作，出席各種集會。隨后，青年人立即拿起了書本，并且空前努力地學習著。由于政治教育總局經常和共青團中央委員會打交道，所以它就能感覺到這種對知識的渴求是日益強烈的。你們這次大會也同樣說明了這一點。

黨員們在做各種報告的時候，都異口同聲地說：必須學習、學習、再學習。現在主要的問題是怎樣學習。這一點極其重要，因為往往有很好的理想和良好的意圖，但是怎樣實現這些理想和意圖卻成了問題。只是說多開辦一些蘇維埃黨校和訓練班，多開辦一些其他類型的學校，這當然不算是指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首先，我們要明白所有這些學校和訓練班的功課應該怎樣安排；其次，由于絕大多數群眾都不可能到蘇維埃黨校和各種訓練班去學習，因此他們必須通過別的方法獲得知識。如果我們需要多少訓練班就去開辦多少訓練班，那么這種訓練班就會遍及全國。當然，這種做法也可能是必要的，不過由于蘇維埃俄國在各個戰線上進行了四年的斗爭，而第五年又遭受了嚴重的饑荒，現在是民窮財盡，元氣大傷，因此目前的情況不允許我們這樣去做。

根據我們目前的財政情況，不可能按照需要去開辦那么多的學校。所以自學問題就是一個長期性的問題，而且對大多數青年說來，自學實際上是獲得知識的一種主要方法，而青年們又迫切需要這種知識，同時他們也必需獲得這種知識。

獲得知識的一個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善于利用書籍。這里必須講講應該怎樣讀書，怎樣挑選必讀材料，怎樣參考材料，怎樣掌握材料。所有這些問題都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

自學的目的

……首先我想談談挑選學習材料的問題。當然，不可能把天下所有的東西都讀光。圖書館的書架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其中記載了人類許許多多世紀以來所積累的經驗。一個專家必須非常深刻細致地去研究本專業的知識。但是一般人必須從這浩瀚的知識海洋里吸取一些生活上所需要的、能夠幫助他安排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勞動的、能夠幫助他處理跟別人的關系的知識。所以就必須了解要挑選哪些知識，想獲得知識的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需要知道些什么。當然，這種目的可能是極其不同的。我們現在談的是自學，自學的目的是獲得一定范圍的知識，使這種知識有助于我們判斷當前的各種事件，判斷周圍的各種現象。所以，當我們談到必須從書本中汲取知識這一問題的時候，我們就會發現，每一個進行自學的人首先必須明確的一個主要問題，就是理解社會生活，理解社會生活中各個要素之間的相互關系。

人們從哪里接受某種思想、見解、信念？這些東西在什么基礎上形成起來？什么是社會上的各個階級？又如，政治和經濟之間的相互關系如何？

如果我們不明白這些問題，如果我們不理解資本主義制度巧妙的把戲，那么我們也就不會懂得我們共產黨人應該怎樣建設共產主義社會。而這個問題，即構成社會生活的各個要素及其相互關系的問題，是許多極為主要的問題之一，其答案應該而且也可能在書本上找到。

現在談談另一個問題，即社會發展的方向問題。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我們可能對各個要素的相互關系，對現代社會的結構理解得很透徹，但是我們可能完全不理解另一個問題，即這一社會的發展方向問題，而理解這一點又是特別重要的。如果我們能夠理解并且抓住這一社會的發展方向，那我們就一定會理解另一個問題，即這一社會必然向共產主義社會發展。具有這一信念是非常重要的，因為這樣一來，不管在為共產主義而奮斗的過程中會碰到什么失利的情況，不管會經歷怎樣困苦的時刻，相信共產主義必然勝利的這種信念就會使你產生無比的勇氣和非凡的堅毅精神。如果不懂得、不了解社會的發展力向，那么常常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情況順利的時候，人們擁護共產主義，可是后來局勢開始惡化，組織紛紛遭到破壞（過去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形勢非常緊張，這時如果不知道、不理解社會關系的發展規律，不了解社會的發展方向，那末有些人就會產生頹廢情緒，想要脫黨；他們開始感到，他們過去所為之奮斗的一切東西實質上是無濟于事的，不會有任何結果的。由此可見，理解社會發展的本質是極共重要的。

現在還要談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從前曾經提到過），就是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問題，即個人在社會生活中的作用問題。我們知道，人是周圍環境的產物；我們知道，外部條件能對人發生影響，能對人的全部性格和思想方法發生影響，——這一點我們可以從書中知道。但是產生了一個問題：他本人對環境、對社會生活能做些什么呢？這方面包含許多極共重要的問題。不管一個人有多大的天才，只要他離群索居，只要他跟一定的階級失去聯系，他就沒有多大意義了。可是，如果一個人認識到自己是一定階級的一員，因而跟這個階級并行不悖；如果他跟先進的階級，即跟有前途并且肩負著解放全人類重任的階級保持聯系，那么他就能發揮一定的力量，他個人的力量也能增強起來。

所有這些問題，是有關個人能為改變現存的制度做些什么的問題。現在的青年通常都關心這些問題（這種或那種形式的），正象過去的青年關心這些問題一樣。而書本也應當解答這些問題。

我現在談的是跟社會生活有關的一些問題。

但是還有其他一些極為重要的問題，即跟自然界有關的問題。這些問題也是每個人都需要研究的。我記得，我過去曾經在星期日夜校里工作過五年，因此有機會同工人們談到許許多多問題。我們發給大家一些書，然后進行討論。我記得有這樣一件事情：我們學校附近有一個圖書館。有一次，我到那里去，看見一個郵遞員在那里。這個郵遞員在圖書館借的都是“新約”和“舊約”。有一次，他去參觀。參觀的時候，他很清楚地看到毛蟲怎樣根據樹葉的顏色形成了保護色。于是這個郵遞員坐著坐著就自言自語起來，他說：“這回我親眼看見了毛蟲怎樣利用樹葉的顏色形成了保護色。這就是說，學者們說的話是對的，所以他們說沒有上帝，這話也一定靠得住。”

從這里可以看出，自然課在這里起了巨大的革命作用。自然課還有一個意義，就是能告訴人們與自然界的相互關系。研究自然規律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因為它可以解答從事自學的人所研究的許多問題：地球的起源如何，地球演變的情況如何，地球上的生命是怎樣產生的，動植物的演變和各種動植物的來歷以及人類的起源如何。當然，不能把所有這些問題當作教條，當作簡單的結論去理解。在這里，我還想談談我個人的教學經驗。有一次，我非常激動地講起地球自轉的問題。這時有一個學生說：“就算地球是自轉的，但是請您給我們講一講，人們怎樣知道地球是自轉的。”問題就在這里，人們怎樣知道地球是自轉的，這就是問題的實質。僅僅指出地球是自轉的還不夠，還必須指出怎樣知道地球是自轉的。

當我們利用各種儀器和通過許多實驗向一個人進行講解的時候，當我們指出利用哪些結論可以知道多少年以前的事情的時候，就會使這個人的整個的世界觀完全改變過來。所以說，上面這些問題是非常重要的。

現在盛行著這么一種說法：工作中離不了書。對的，工作中是離不了書的。書是勞動的工具。通過書本和圖紙，我們可以把問題真相弄得一清二楚（這是工作中所必需的），熟悉自然規律（這是必須研究的）。因此在這個意義上說，書是勞動的工具。但是那些常說書是勞動工具的人，往往認為書無論如何不會對形成世界觀有所幫助。可是世界觀是由哪些要素組成的呢？世界觀也就是對待生活和周圍自然界的自覺態度。一個人越是自覺地、明確地理解到人怎樣對待自然界和社會生活，那么他就越能控制自然界和各種事件。因此，了解自然界和社會的發展規律是極其重要的。馬克思主義者一向認為必須研究這些規律。所以，認為不需要形成世界觀的說法是沒有任何價值的空話。它跟馬克思主義者對這一問題的見解是水火不相容的。這就是跟挑選材料有關的一些問題。

自學如何開始

現在談談怎樣學習必要的材料。這當然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從什么地方做起呢？當然應該從最感興趣的科目和地方開始。所選讀的書籍要適合自己的水平。如果一個識字還不多的人要去閱讀馬克思的著作，并且力圖去掌握書中的內容，這只不過是浪費精力而巳，因為當他還未掌握閱讀的技巧，還未學過初級的數學原理的時候，他是不能讀這類書籍的。所以說，應該選讀適合自己水平的書，而從適合自己水平的書中，又應選讀最感興趣的書，如果這種興趣是相當廣泛的話。比如說，有人可能對帽子感興趣。當然，這一問題不能成為組織自己全部知識的基礎。但是既然這種興趣相當廣泛，既然有的人，比如說，對自然課感到興趣，有的人對勞動生活的組織感興趣，那么每個人就應該選擇他最感興趣的科目，并且從這一科目學起。這是因為，一個人只有在他對某一問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的時候，他才可能掌握他所讀的東西，否則他就必須經常控制自己，經常去集中注意力。凡是在學校念過書的人都很了解，如果課堂上所講的是些枯燥無味的問題，就一定會感到度日如年，如坐針氈，注意力也很難集中。而同樣是這個學生，即由于教師講的問題枯燥無味而使他不能專心聽講的學生，可能花一個多鐘頭的時間津津有味地聽某一個演說家的演說，如果這個演說家所講的問題使他感到興趣的話。由此可見，如果一個從事自學的人去閱讀他感到興趣的東西，他就能不必強迫自己、控制自己而不分散注意力。他能夠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這個問題上，而且隨后還圍繞著這個問題涉獵一些其他的知識。比如說，有一個人開始讀某一本書，鉆研這本書的內容。書里有一些問題使他很感興趣，但是在這本書里他又未能完全了解這些問題。這樣一來，他就得研究一下另一個問題。他本來研究的是這個問題，可是又出現了許許多多新的問題，于是，圍繞著主要的，他所感到興趣的問題，他就獲得了廣泛的知識。所以，農村青年和城市青年開始自學的時候，他們的興趣是不相同的，他們所注意的科目也各異，可能他們從一本書里得到一樣的知識，但對待這一知識的態度卻不相同。

然而，我國的各種學校，甚至包括蘇維埃黨校在內，往往忽略了必須圍繞著學員最感興趣的問題來挑選教材的事，所以就產生了這樣的情況：不管你來自農村，或者來自工廠，都采取“一視同仁”的態度。然而對待不同情況的學員是應該采取不同態度的，而采取什么態度又影響著學習的成績，影響著學員注意力集中的程度和重視這一問題的程度。否則就要浪費精力。

有效果地閱讀

……不僅如此，為了從事自學和正確地對待這一問題，還必須考慮怎樣用最少的精力去掌握知識。如果我們談的是青年工人，那么大多數青年工人都沒有受過系統的教育，沒有受過可以給他必要的基礎知識的學校教育。通常，青年工人從各種不同的來源得到一些極其偶然的材料，所以就要珍惜時間，因為現在是非常需要知識的時代；必須組織社會生活；必須學會從事體力工作和腦力工作，而且還要珍惜時間和精力。

用一定的方式來讀書也是很重要的。我們拿起一本書，走馬觀花地一頁一頁地翻了過去，于是就認為已經把這本書讀過了。這種閱讀不會有什么太大的益處。我們要學會讀書，明白所讀的是什么，使情景、提要都了解得很清楚。以辯論為例。有時人們很喜歡辯論，辯論起來很活躍熱烈，但是在辯論中常常發現這種現象，就是有的人在爭論時不知道他反對的是什么，往往無中生有地歪曲對方的意思。在口頭辯論中，在談話中，往往浪費很多時間去談論一些非本質的東西。最有效果的閱讀，就是明白作者要講的是什么，就是不要把作者沒有的意思加在他身上，而要實事求是地理解原義。這并不是說，須要一字不漏地把書上的話背下來，不是的，只要把最本質的東西掌握住就行了。這就是說，首先要抓住作者的思想，其次是要明白并且探索作者的思路，把作者的思想加以發展，研究一下作者是這么論述的嗎，并且試著用另一種方式去說明問題。

在學習材料的時候，做一定的筆記也是很重要的。當然，不必把所有的東西都抄錄一遍。一個經驗不足的人對哪一頁材料發生興趣時，他就把它整個抄下來，后來寫了一大本，冗長繁瑣，可是卻抓不住作者思想的來龍去脈。所以說必須懂得怎樣記筆記。須要把一定的數字，日期和個別的事實記下來，而且要記得很清楚、以便能夠及時看出所記的是什么，而不要以后亂翻無著，比看書還費勁。當然，常常也有這樣的事情，就是為了一定的目的來研究某一些書。比如說，為了進行論戰來研究某一本書。這時就需抄錄一些原文以便引用，等等。但是，通常都是把最必要的記下來，如果沒有其他目的的話。

隨后，即在讀完一本書以后，要明確從原作中學到一些什么東西，這本書有什么益處，其中是否能有擴大眼界的東西，或者這本書的益處極少。

這就涉及選擇書籍的問題了。這里必須指出，為了進行自學，就要具備各種圖書目錄，但不是那種只列出書目而不作任何介紹的、不指出各書困難之處的目錄。這種目錄我們現在多如牛毛，它只是告訴你有什么書，隨后你就去選，至于從什么地方得到書以及從書里可以學到什么，開始自學的人就不得而知。我們應該編制另一種目錄，這種目錄能指出書的內容，對于初學的人是否適合，并且指出關于某個問題在某頁可以讀到……

同時還要指出，盡管讀書具有很大的意義，但它并不是獲得知識的唯一源泉。我們不僅要從書本中學習，而且還要從生活中學習。例如，同一個人談他的業務，這種作法就很可取。您和一個心理學家談話時，如果您和他談心理學方面的問題，這當然是最有趣的。如果您和一個醫生談話，那么您就可以從他那里“獵取”一定的知識，他可以根據自己的專業對您講很多寶貴的知識。您可以向您所碰到的每一個工人打聽他

的職業、生活和工作情況。如果您對每一個人都采用這種作法，那么您就可以通過這種方法擴大自己的自學范圍。

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方法，比如說，參觀就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但是準備工作一定要做，而不要變成一種單純的消磨時間和消遺性的散步。必須出版許多參觀指南，以便在參觀時加以利用。現在我們要出版這樣一些書，共中介紹在哪種工廠里應該參觀些什么：在紡織工廠應該參觀什么，在金屬加工工廠應該參觀什么。總之，這種參觀可以詳細研究問題，而通過這一切可以使我們知道怎樣對待這一問題。我們要學會觀察生活，并且盡力從生活中吸取一切可能吸取的知識。

安排時間系統工作

現在我想提出幾點意見，這些意見看起來似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我首先談談怎樣正確地安排自己的時間這個問題。

學習應該從早晨開始。每個人根據自己的經驗都了解這一點。誠然，有一些患神經衰弱癥的人早上不能做任何工作，但是我想你們中間不能在早晨學習的人不會太多。對一個健康的人說，早上學習是再好不過的事，因為咋天的印象已經沖淡減色，不再對今天的工作有所妨礙。但是除了早晨學習之外，我們還要隨時隨地抓緊時間，可是我們往往把時間毫不珍惜地浪費到空談、閑扯之中去了。我們往往不按時工作，不擬訂計劃，沒有計劃地混日子……

只要我們仔細觀察一下生活的安排情況，每一個人都會發現有很多時間和精力白白浪費掉了。如果誰真是想在自己的一生中多作出一些貢獻，那么他就要學會正確地安排自己的時間。謝爾耿科寫了這樣一本書，書名是“托爾斯泰生活素描”，其中寫到托爾斯泰的工作情況。托爾斯泰把自己的時間安排得很緊湊。他每天都在一定的時間起床，用一定的時間寫作，用一定的時間跟人們交往、談話和閱讀。只要拿任何一個部門的任何一個工作人員來看，您就會發現，凡是善于安排時間人，他的工作效率就高。

此外還有一個起碼的道理，就是要給自己安排一個好的學習環境。誰不知道這一點呢？只要看看美國人的著作，那么就會發現，他們正在細致地研究和分析這一問題。當你坐下來學習之前，應該把房間換換空氣，免得室內煙霧彌漫，空氣混濁，因為空氣新鮮時，心臟就能正常地活動，血液就能正常地流向胸內，這樣工作就能正常進行。對我們每一個人說來，打開換氣小窗并不是一件難事。其次你們大多數人的居住條件目前還不夠好，幾個人住一間房，往往一個人容易妨礙別人。在這種情況下，就應該弄成在圖書館學習的習慣。青年們應該注意這些圖書館的正規的組織情況。但是對于每一個人說來，最好是至少有一部分學習在圖書館進行。閱讀時還要掌握一些熟練的技巧。比如說，要養成迅速默讀的習慣。否則學習就不成其為學習了。這個道理似乎不用說都能明白，但是往往沒有做到。此外，不僅要讀得多而快，還要養成寫筆記和按照一定系統進行工作的習慣。

在工作中，系統性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如果有一定系統，效果也就迥然不同。如果根據一定的系統來閱讀一本書，那么結果就會完全不同。據說拿破侖在檢閱部隊時能發現士兵的鈕扣掉了。在拿破侖檢閱之前，一些軍官曾經仔細檢查了自己的隊伍，但是什么也沒有發現，可是拿破侖發現了。因為他有一定的檢閱系統，所以他能看出很多小毛病。不同的部門有不同的系統：比如說，植物學家就有他自己的系統。他觀察一朵花，立即就能發現這朵花各部分的位置，怎樣結果，怎樣發芽。藝術家有他自己的系統，所以他不能發現植物學家所發現的那些幼芽，但是他能發現一些別的東西：形式的美感，色彩的配合，光線的明暗等等。所以每個人能形成一定的觀察事物的系統是很重要的。要使這一觀察事物的系統變為機械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