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貴 鄧爾璽
革命接班人是一個十分光榮的稱號,這說明我們青年對革命擔負著很大責任。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事業不是三年五載,也不是一代、兩代就能夠建成功的,需要好多代人不斷地奮斗才能完成。人嘛,總是要老的,老了,總是要死的,而革命事業需要不斷發展,這就得要青年一代一代地來接班。革命,首先是打江山,這個任務,老一代已經完成了,下來就是保江山,把江山建設好,這個任務就要落在青年肩上。青年人能不能把江山保住、建設好,這是老一輩人十分關心的事。因此,大寨黨支部一直把培養革命接班人作為自己的重要責任。就拿我來說吧,我就是我們黨支部老黨員培養出來的。我們老支書賈進財同志還在搞互助組的初期,就開始想一個問題:黨的事業越發展越壯大,黨支部的擔子越來越重,如果沒有一班子扛硬干部,村里的工作怎么能做好。一定得不斷擴大黨的隊伍,特別要注意吸收年輕人。他在擔任黨支書的六年時間內,很注意培養貧農和下中農出身的積極分子入黨,其中對我花的精力特別多。他看見我出身苦,根子正,工作積極,就介紹我入黨,后來又向大家推薦,選我當支部副書記。一九五二年秋后,成立初級社時,他竟推薦我擔任支部書記,并在工作中一直大力支持我。他的高尚的共產主義思想對我教育很大。我如果沒有支部老黨員的培養,是不可能挑起重擔子的。
吃大苦,耐大勞,艱苦奮斗
現在,我們大寨大隊有幾十個青年。他們大都是些好后生、好妮妮,有文化,腦子靈,想問題快,這比我們老一輩強得多。但是他們很容易犯害怕艱苦、貪圖安逸的毛病,因為這些年輕人大都是在解放后生長起來的,從小就是張嘴吃飯,伸手穿衣,不知道苦是什么滋味兒。你說他們不知道苦是什么滋味,可是他們還經常叫苦。少吃點白面,叫苦;看不到電影、戲,叫苦;爬爬山,走走道,叫苦;干點重活臟活,更叫苦。這都算些什么苦呵!如果這些都算是苦,那我們過去當長工、打短工、討吃要飯又叫什么呢?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呀!就打上這些都算是苦,也不能害怕呀!沒有苦,哪有甜;沒有艱苦勞動,哪有幸福生活。就拿我們大寨來說,原先,地沒有好地,都在七溝八梁一面坡上;工具,就憑的一條扁擔,一把jue頭,兩個籮頭;牲口,沒有大騾大馬,就是那七牛、八驢、一口豬。條件雖然這么壞,但是我們不怕,我們有從舊社會鍛煉出來的一股不怕艱苦的勁兒。山坡地不長莊稼,我們就擔上土墊它;地沒邊沒埝,我們就搬上石頭壘它;溝是干河灘,我們就打壩淤它。十一年來,就憑著我們的一雙手,兩個肩膀,一條扁擔,一把jue頭,兩個籮頭,終于改變了原來的貧窮落后面貌。現在,大寨不再是七牛、八驢、一口豬了,已經有了二十一頭大騾大馬,四十三頭牛和驢,圈存豬一百二十多口。每畝地也不是一百六七十斤,而是七百多斤了。這么大的變化,要沒有艱苦奮斗能辦到嗎?萬萬不能!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革命和建設事業的發展,都離不開艱苦奮斗呵!丟掉艱苦奮斗的精神,就會丟了革命,丟了江山。
因此,要青年當好接班人,我們大寨黨支部就經常注意教育青年參加勞動,培養青年的艱苦奮斗精神。并且首先從自己的兒女教育起。我們大隊很多干部都把自己的兒女放到最累最苦的崗位上去。有些青年不顧當羊工,嫌爬坡越嶺,風里雨里,太苦太累,大隊長賈承讓就讓自己的兒子賈來小帶頭拿起了牧羊鞭。我對我的兒子陳民主也是這樣,他是我的一個獨生子,從小只嘗過甜頭,沒吃過苦頭。中學畢業回來以后,我就讓他參加勞動。開始,他有些怕苦怕累,每天早上我已經從地里回來了,他還在被窩里躺著呢!干起活來也不行,干啥不像個干啥的勢道,還穿著鞋襪上地。一天,我和他在一塊地鋤谷時對他說:“你看看,老的小的,哪個人穿著鞋襪呢?做甚不像個甚還行,脫了!”在我督促下,他把鞋襪脫了。可是,不大會兒,腳上就燙起了兩個燎泡。回到家里,他媽見孩子吃了這么大苦頭,就怪我狠心,說我不疼孩子。我
就跟她說:疼兒疼女是疼他有出息;要是疼他不勞動,怕苦怕累,當少爺,那可不行!那不是疼他,是坑他。讓他嘗嘗勞動的滋味兒,才知道勞動果實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以后,我一直教育孩子熱愛勞動。鋼是煉出來的,人也是煉出來的。我帶著他天天干,孩子也就慢慢地鍛煉出來了,不怕吃苦了。
貧農的兒子、團支部委員趙素恒,當了會計以后,就整天鉆在辦公室里,不想法上地勞動了。我提醒他說:“咱大寨可沒有不勞動的干部啊!”他不大聽。我又和他講:“你不勞動,吃的,穿的,都靠誰呀?還不是靠大家。你不勞動,靠大家養活,那不成了新的剝削者了嗎?”后來,黨支部又讓大隊長賈承讓去幫他,既傳思想,也傳技術。承讓從互助組以來就一直管帳,是個筆筆清的老會計。十幾年來,他總是早晚干會計工作,白天上地,從不耽誤勞動。素恒跟著承讓干了一段時間,就叫苦了。他找承讓嘀咕:“白天勞動,晚上干到半夜;人家都休息了,咱還不能歇。”承讓一再開導他說,當干部是替大家辦事,自然要比群眾辛苦,如果人家睡覺,咱也睡覺,那還算革命干部?素恒到底是根子好,終于把承讓的思想和技術接過來了。去年,他獨立負責會計工作,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帳管得不錯,還做下了一百八十個勞動日。今年春天,縣里開了二十多天會,縣城離大寨有十里地,他差不多都是白天開會,晚上冒著寒冷回隊辦會計事務,清晨又趕往縣城,沒有叫過一聲苦。
為了讓青年們記住前輩人經歷的艱苦斗爭,繼承和發揚老一輩艱苦創業的精神,我們還特意留下一條山溝不治理,讓青年知道過去的大寨是什么樣子,知道大寨現在的新天地不是天生的,而是老一輩經過千辛萬苦、艱苦奮斗創建出來的。
不能忘記勞動之本
艱苦奮斗的精神,首先就體現在愛勞動的態度上。青年人做到愛勞動,也是需要好好提高他們的思想認識的。
有些年輕人,在城市里念了兩年書,就看不起農村來啦,一心想往城市跑。叫我說,他們把農村和城市看翻了。城市,看起來大,實際上并不大;農村,看起來小,實際上并不小。要不,為什么說農村是“廣闊天地”呢?為什么要提出以農業為基礎呢?大寨也有的青年念了書以后就看不起農村,不愿意當農民了。青年賈濟周,原來在縣農建局工作,一九六二年回鄉后,嫌農村太苦,老想出去。我們黨支部的幾個同志就老實不客氣地對他說:“你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你想想,你吃的、穿的都是從哪兒來的,要是沒有人種地,你吃啥穿啥呢?”他說:“那是社會分工嘛,我們要留在農村,那幾年書不就都白念了嗎?”我們說:“屈不了你這材,愁你沒本事吧。有本事保你能使得上。再說,你也不要只看見我們這一輩農民沒文化,你往后看看,從你們這一茬茬起,今后誰還會不念書當睜眼瞎呢!要是念下書的人都往城里跑,咱們這地還種不種?咱們這農業靠誰來接班呢?沒有人種地,沒有人生產吃的和穿的,還建設什么社會主義?”他沒話說,但是總認為在農村沒有出息。我又向他和其他的知識青年講了在農村究竟有沒有出息的問題。我說:“有人說,在農村沒有出息,我不同意。在全國人民中,到北京人民大會堂做過報告,在天安門上觀過禮的沒有多少人吧?我是個農民,可我就去過。我說這話,并不是夸耀自己,只是說明在我們國家里,不管你干哪一行,只要是全心全意,就有出息。你們比我 強得多,你們有文化,我是個大老粗;你們年紀輕輕的,學什么也來得快,我已經滿嘴胡子,記憶力不強了。你們只要好好干,可不是我陳永貴這兩下蹬打,一定會比我干得更好。”經過黨支部這樣慢慢開導,教育,賈濟周和幾個不安心農業生產的知識青年都安下心來了。賈濟周還跟著全大隊最好的生產把式老貧農賈承運學技術。我們黨支部又經過選擇,人盡其材,讓知識青年有的當了會計,有的當了電工,有的當了俱樂部主任……在農活上,大部分知識青年成了主要勞動力。
永遠不忘階級苦
青年人要不忘勞動之本,能夠艱苦奮斗,最主要的是要從根本上提高階級覺悟。我們黨支部對青年進行教育,就經常狠狠抓住階級教育這一條。解放前我們這個村六十多戶人家,就有四十多戶是貧農和下
中農,當長工,打短工,干的是牛馬活,吃的是狗豬食,苦得很哪!誰不是從舊社會一步一跌、一步一跌地爬過來的!誰的家史不是染著血和淚!就拿我來說,我父親弟兄五個,大爺在外討吃要飯,餓死在黃河邊上,連尸骨都沒有見到;三叔當了二十四年長工,到干不動時就被趕出來,餓死在破窯里;四叔和五叔死在礦上;我父親當雇工不能養活我們一家,賣去了我媽和我的姐姐、弟弟,最后,仍然不能生活,在半夜里跑回石山老家,拜了拜祖墳,上吊死了。我一個人從小孤苦伶仃,給地主當小長工放牛放羊,夏天光著上身,冬天披著件露肚皮的小褂;一斗黑豆,四十斤面麩,八十斤谷糠,就是一年的口糧。要不是共產黨來了,說不定咱陳家早已絕了后了哩!在我們村里,像我這樣受盡剝削和苦難的人多得很呢!這些都是向青年進行階級教育的活教材。這樣的教育,不只是讓他們在白紙上記下黑字來,而是要他們記在心里。這樣,青年知道舊社會的苦,就懂得保江山的重要,懂得自己的責任,就會有革命的勁兒。
我們村有個青年羊工李有錄,生活好了以后,就犯了好吃好喝的毛病。他和他爹兩人,一九六○年一年就分下一千四百多斤糧食,五百多塊錢,可是他還喊不夠花。他成天香煙不離嘴,經常到城里下飯館,一斤油炸果子,兩個菜盤兒,一頓就是幾塊錢。他爹批評他,他還頂嘴說:“自己賺下自己花,有啥不對!”這孩子的家史也是血淚斑斑的。在舊社會,他爹是個搟氈匠,成年累月在外面干活,掙幾斗糧養家糊口。他的娘因為在地邊上拾了兩穗玉米棒子,被地主吊在村中的大柳樹上毒打,不久就死去了。那時有錄才三四個月,他爹用個破籃子把他提到村里,向窮大娘窮嬸嬸們討奶吃,屎一把、尿一把地把他拉扯大了。一定要讓他千萬不要忘記過去呵。我們在吊打他媽的那棵大柳樹下向他講了家史。孩子肚里有了苦水,眼里有了淚水,對自己的錯誤很快就認識和改正了。從此,生活上再不亂花一文錢,勞動也比過去更積極了,白天放羊上山,晚上就睡在羊欄旁邊的屋子里。到現在,他和他爹兩人,已經有了七百多元的存款。我們村里許多青年就是通過自己的家史和窮大爺窮叔叔的家史教育,不斷提高階級覺悟,激發革命斗志的。
立大志去私心
作為一個堅強的革命接班人,還必須心眼正,不自私,凡事把公字擺在前頭。心眼正,不自私,處處為大家著想,才會有革命大志。一個人如果存著私心,只是為自己打算,就不可能為革命干一輩子。在這點上,我們老一輩人是應該處處給青年人做樣子的,我們在言行中,不能給他們留下半點自私的根子。在大寨,老一輩人遇到吃苦的事總是帶頭干,得利的事情總是往外讓。
比如第二生產隊長梁便良在前幾年當大隊長時,工作最忙,但從來沒有要過一個補貼工分。每次討論干部的補貼工分時,他總是說:“我的勞動力強,用不著補貼,討論別人吧。”這給了青年很大的影響。
前幾年,因為遭災,有的公社和大隊缺草和糠喂牲口,有人到我們隊里出高價購買,我們都按國家牌價賣給他們。我們怎能趁人之難,占階級兄弟的便宜呢!
去年,井溝大隊缺肥,我們的肥也不多。黨支部和隊委會決定把大隊的氮肥送給他們一千斤。有的社員想不通,說:“咱正緊用,還能送給別人!”“人的胳臂都是朝里彎的,還能朝外彎!”黨支部向他們解釋說:“只顧自己,不管別人,這不好。我們有難處,他們的難處更大,能看著階級兄弟的困難不管嗎?不管胳臂是朝里彎還是朝外彎,還不都是彎到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大家庭里!”
類似這樣的事情還很多。青年在老一代的影響下,也干出許多擔憂集體、大公無私的事。就拿去年救災搶險和災后生產自救來說吧。去年夏天,我們遭到了嚴重的洪災。青年們在黨支部領導下,整整戰斗了七天七夜。隊里的三萬多斤儲備糧,要不是他們冒險搶救,都得毀了。那是八月五日的下午,他們剛把二十多頭牲口拉到安全處,就聽說糧庫有危險。團支部書記陳民主和副書記賈吉義不顧有場窯的危險,就帶頭沖進去裝糧,在他們帶動下,不少社員也跟進去,七手八腳往外搶糧食。直到窯洞后墻裂開了一尺多的口子,吉義才拉著民主最后竄出來,窯洞也就隨著塌下來了。災后,當黨支部提出“三不要”“三不減”(三不要是:一不向國家要錢,二不向國家要物資,三不向國家要糧食。三不減是:向國家交售任務不減,社員分配不減,大隊儲備糧不減)的口號后,青年們響應最積極。他們一連幾天泡在泥水里扶苗,有的拿出錢來給集體修建房屋。他們還利用早起床、早上地、中午不休息的時間割兩萬多斤蒿草,向集體投了肥,隊長要給他們記工分,他們怎么也不要。還說:“你們當干部的,操心費力地為大家辦事,還不要補貼工分呢,我們割了點蒿草,怎么能要工分呢?”
這就是大寨的年輕人,他們在黨的教育下,在老一輩的影響下,逐漸樹立了革命大志,成長了起來,當了我們的得力助手。去年,全大隊六十個青年,有三十四人被評為“五好社員”。有這樣的接班人,我們怎么能不高興呢!最近,黨支部又訂了培養接班人的長遠規劃,把經常教育和重點培養結合起來,挑選了七名青年作為重點培養對象,讓他們一批批更好地成長起來,將革命進行到底。(鄧玉璽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