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十八日,魯迅寫了《范愛農》。在文中說,得到范愛農的死訊后,“只做了四首詩,后來曾在一種日報上發表,現在是將要忘記完了。只記得一首里的六句。”一九三四年,楊霽云先生編《集外集》,請魯迅把記得的六句寫出,再補作兩句,收入《集外集》,加上個題目叫《哭范愛農》。
一九三八年,許廣平編《集外集拾遺》時,在《新苗》第十三冊上看到許壽裳《懷舊》中記錄了魯迅的哀詩三首,在《宇宙風》第六十七期周作人《關于范愛農》中記錄了《哀范君三章》。這才知道是三首詩。許廣平根據《懷舊》中的說法,把題目定為《哀詩三首(悼范愛農)》。周作人的文章里,還記錄了魯迅寫的跋,說:
我于愛農之死,為之不怡累日,至今未能釋然。昨忽成詩三章,隨手寫之,而忽將雞
蟲做入,真是奇絕妙絕,辟歷
一聲,群小之大狼狽。……
一九五七年《集外集》注釋本把
詩題改作《哀范君三章》,注里說:“這里是根據周作人《關于范愛農》一文中所記當時在紹興《民興日報》發表時的原題。”又把周作人記錄的魯迅跋文收在注里。大概因為沒有看到魯迅跋文的原稿,怕周作人的記錄不可靠,所以沒有把跋文附在詩后,把它收在注內,這是謹慎的做法。
一九七七年編注征求意見本《集外集拾遺補編》上卷里收了《<哀范君三章>稿后附言》,把這篇跋收進去了,那時已經看到了魯迅手跡,作“辟歷一聲,速死豸大狼狽”。查《魯迅詩稿》作“速死豸之大狼狽”,不知何以刪去“之”字?從這里看到周作人擅改魯迅原文,把“速死豸之大狼狽”改為“群小之大狼狽”,見得一九五七年注釋本不把跋文收入詩下的慎重做法是對的。周作人為什么這樣改呢?可能他不懂,不改怕人家問他不好回答吧。其實“速死豸”并不難懂。魯迅在《阿Q正傳》里提到有人打阿Q時,說是“人打畜生”,阿Q說:“打蟲豸,好不好?”蟲豸比畜生更低,“速死豸”相當于該死的畜生。周作人把它改為“群小”,還是把他們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