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某
翻讀中華書局《唐宋史料筆記叢刊》本《東坡志林》,此書經王松齡同志點校,眉清目秀,讀者得益多多,深所感謝。但有一點,所據底本(涵芬樓本)訛奪處,據別本或他書校補并加說明,自是大好事;而無依據時,縱或有誤,還是存疑,即正文保留不動,而于校勘記中注明己見為好。徑改不是好辦法。
本書《人物·劉凝之沈麟士》(卷四,頁九三):“《南史》”。《校勘記》曰:“《南史》,原誤作‘梁史。案:世惟《梁書》而無‘梁史,且劉凝之、沈麟士皆不載于《梁書》。劉傳見《宋書·隱逸傳》;沈傳見《南齊書·高逸傳》(麟士作士),然不載其認履事。二人皆有傳于《南史》,且皆載其認履事。可證‘梁史乃《南史》之誤,因徑改。”應該說,這按今見本是對的。但有否必要徑改呢?此二字,今傳各本均無歧異,可見有一種可能是東坡誤記。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也沒有必要改動東坡的原文,只需校注說明就行了。再說,“世惟《梁書》而無‘梁史”,又何以見得古人不稱《梁書》為《梁史》?且看東坡的前人溫庭筠,其《張靜婉采蓮曲》自序云:“靜婉,羊妓也,其容絕世。自為《采蓮》二曲,今樂府所存,失其故意,因歌以俟采詩者。事具載《梁史》。”這就證明,《梁史》之稱,并非東坡發明創造。至少唐宋人在口頭或書面上的《梁史》可能即指《梁書》。更何況,《梁史》是有過的,梁代許亨就曾寫成《梁史》五十八卷。《梁書》編撰者姚思廉的父親姚察在陳代也曾參與梁史的編撰。《梁書》就是利用《梁史》等前人成果修成的。這些史籍,我們雖然未經目睹,但總難說唐宋人也不可能有此幸運罷。有趣的是,溫庭筠說的“事具載《梁史》”,卻不獨《梁書》載,《南史》也有。《南·北史》是隋末李大師開始著手,至唐初由其子延壽完成的,高宗年間即已流傳,蘇東坡自不用說,溫庭筠也不難讀到。他說的《梁史》究竟指哪一部書,很難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