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第“女狀元”

楊議 謝悅

在首都京豐賓館11層樓的房間里，剛剛被授予全國金融紅旗手光榮稱號的許青，憑窗遠眺，心兒早已飛回家鄉—蘇北黃海之濱的東臺城。

說也怪，許青首先想到的竟是1979年那個倒霉透了的夏天。那年，她只有18歲，已經是第三次向大學發起“沖擊”了。，兩次高考失敗，兩年臥薪嘗膽，熬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啊！第三次了，似乎有點希望，可又覺得沒有把握。終于，第三次又落榜了。接到通知的那天，她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發誓考不上大學，決不罷休。

那年底，大街上貼出了農業銀行招考職員的通告。許青一門心思考大學，照例看都不去看一眼。幾個月來，她每天都是搶著做完一些家務活兒，然后就躲到同學家里去復習功課，一次又一次招工機會都錯過了。可這次，爸爸媽媽卻拿定了主意，他們實在不忍心再看女兒那瘦了一圈的臉盤兒。

“青青，農業銀行招收職員—”爸爸開口了。不等爸爸的話說完，許青爭辯道：“上大學這條路我認定了。我年紀還小，再考它三五年，我就不信考不上！”“不行，再這樣拖下去，會把身體搞垮的。再說可以邊工作邊復習嘛。”爸爸堅持自己的意見。

邊工作，邊復習？倒也是個辦法。許青帶著這樣的計劃，考進了中國農業銀行東臺縣支行。誰知，第一次開會，行長就明確宣布：新職工三年內一律不準報考高校。許青周身涼了半截。

經過短期業務訓練，她被分在支行會計股搞統計。唉，統計統計，整天與算盤打交道，枯燥無味，“青春隨算珠撥去，時間跟數字算完。”喜愛讀詩，也偶爾寫點小詩的許青傷心地嘆息著，不相信這里面有多大的學問。

“學問大著呢。”汪股長耐心地開導她，“行行出狀元，只要肯下功夫，搞統計工作一樣有出息。”許青心里想：有出息也好，沒出息也好，反正工作是緊張的。特別是每月一次的報表，頭一天傍晚才能收齊數字，第二天早上就得報出，一百多行，三千多個數據，不準有絲毫差錯。

第一次搞月報，許青信心十足。早早吃過晚飯，拿過算盤就打。哪曉得，加加減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冷的天，腳凍得發麻，臉漲得通紅，直到深夜兩點才算完四行數字。

許青是個好強的姑娘，她心一橫：“既然投了這個胎，就不能馬馬虎虎混日子！”于是，高考復習資料放在一邊，一把算盤和一本多位數碼練習簿成了她形影不離的伙伴。早晨，她提前半小時上班，“劈劈啪啪”打過一遍又一遍；晚上，一家人看電視，她關在房里一練就是小半夜。漸漸地，從一個數撥一個珠，發展到一眼能看準三位數、五位數、七位數；從十分鐘只能打準三四百個數，增加到八百、一千、一千二。剛開始，花八個小時才打準四百個數，到后來，只要四五個小時就可以獨立完成一次月報。同時，她還鉆研了《統計原理》、《農業銀行基礎知識》等理論書籍，很快掌握了各項統計業務。

1982年5月，全國農業銀行業務技術比賽在北京京豐賓館舉行，許青成為江蘇分行代表隊的一名成員，她感到身上的擔子有千斤重。為了準備這場較量，在南京集訓的18天中，她謝絕了所有的文娛和游覽活動，不分日夜地練珠算，背科目。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感到自己的成敗是同江蘇全省農業銀行系統職工的榮譽聯系在一起的，才真正悟出了“行行出狀元”的深刻含義。比賽開始了，隨著裁判員一聲令下，只見她飛快地撥動算珠，準確地填寫數字。計時表剛剛走到十三分四十七秒一的時候，許青鄭重地舉起右手。這位二十一歲的姑娘成為“編制信貸項目月報”的全國冠軍。

載譽歸來，在一片“新科女狀元”的贊美聲中，許青沒有沾沾自喜。她只覺得這是把自己帶進了一場曠日持久的較量之中，擺在前面的是一條更艱難的路。

新的考驗一個接著一個擺在年輕的姑娘面前。今年4月23日，鹽城市舉行第三屆業務技術比賽。這次比賽的試題份量大，難度高，限時30分鐘。許青憑自己嫻熟的技巧，不到12分鐘就完成了，可結果與答數不吻合。“怎么錯了呢？”她為自己的粗心而懊惱，連忙算第二遍。10分鐘時間又過去了，結果還是原先算出的那個數。這時已有人交卷了，窗外多少雙眼睛盯著許青，似乎在問：“小許今天怎么落后啦？”她急得滿頭大汗又算第三遍，結果算的數字仍跟前兩遍一樣。她不再懷疑自己的演算了，堅決地舉起了右手。果然她的演算是正確的，她又一次奪得了第一名。但是，許青并不滿足已經取得的這些成績。是的，剛進農業銀行時，她曾有過“高中畢業生記帳，綽綽有余”的想法，可她現在知道搞統計工作離不開數列知識，于是報名參加了職工業余學校的數學班。她知道一個好的統計工作者，不僅要精于把數字搞準，更要善于用數字說話，于是又報名參加了刊授大學的語文班。她知道識別科目，打準數字，只是做好統計工作的基礎，要能在這個領域里自由馳騁，沒有理論不行，又要報名參加社會經濟學統計學原理電視講座。媽媽看著一天到晚忙個不停的女兒，又是疼又是愛：“我這個女兒呀，生了個忙命。”不久前，行長宣布：今后可以從青年職工中挑好的報考財經系統的大學。這又使許青心里那顆日漸枯萎了的“大學迷”的種子重新萌動起來。當然，現在的許青與三年前相比，成熟多了。如果說，那時迷戀的主要是大學的好名聲，那么，現在想得更多的是對知識的渴求，因為她在工作中深深體會到，要在事業上有所建樹，要為四化作出更大的貢獻，沒有豐富的知識是不行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