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緒敏
《中國歷史要籍介紹及選讀》(一九八二年九月黑龍江人民出版社版)是一部頗受歡迎的歷史文選教科書。但有些問題似還可商討。
(一)關于《左傳》記事的起訖:
該書稱“其記事上起魯隱公元年(前七二二),下迄魯悼公三年(前四六四),前后共計二百五十九年,比春秋多了十七年。”(上冊《左傳》介紹部分)案《左傳》標年明記至魯哀公二十七年(前四六八),但在該年的載文中這樣記道:“悼公四年(前四六三)晉荀瑤帥師圍鄭”。此處只云:“悼公四年”,并不曾有“悼公三年”的記載。且《左傳》敘事最后載“知伯貪而愎,故韓魏反而喪之”。杜預注云:“魯悼公之十四年(前四五三)知伯帥韓魏圍趙襄子于晉陽,韓魏反與趙氏謀,殺知伯于晉陽之下,在《春秋》后甘七年。”可見《左傳》實際記事訖于魯悼公十四年(公元前四五三年)。
(二)關于《史記》的稱謂:
該書稱:“《史記》原名《太史公書》,亦稱《太史公記》,或《太史記》,魏晉之間始稱《史記》。”(上冊關于《史記》的介紹)《史記》始稱于何時,其說非一:或稱始于班彪父子,或稱始于三國王肅,或稱始于兩晉,或稱始于《隋書·經籍志》。其實以上諸說均未探得其源。陳直先生曾根據東漢碑刻等可靠的文獻資料,列舉十證,論證了《史記》始稱于東漢桓帝之時,可視為定論。現僅舉一證:《隸釋》卷二“漢東海廟碑陰”云:“闕者秦始皇所立名之秦東闕,事在《史記》。”案《史記·秦始皇本紀》三十五年“于是立石東海上朐界中以為秦東門”。碑文所謂“事在《史記》”,即指此事。東海廟碑為桓帝永壽元年立(一五九年),《史記》之名稱,似當以此為最早。
(三)關于《漢書》介紹的語意:
該書稱:“班固受明帝之命,繼父遺業,歷時二十五年(公元五十八至八十二年),大體完稿。”(上冊《漢書》介紹)讀此文易使讀者產生這樣的誤解:好似班固一開始著史就是奉明帝之命。實則班固于永平元年(公元五十八年)始作《漢書》,五年后,有人上書明帝告他私改國史,因此被捕入獄。在此之前的五、六年中,非但不是奉命作史,反而是背君私纂。直至其弟班超上書為之辯白,明帝視其書稿后,才讓他合法地撰寫《漢書》。
(四)關于《后漢書》介紹:
該書在《后漢書》介紹中稱范曄“在敘事中抑勢利,薄公卿,褒黨錮,尊獨行”。(見上冊)“黨錮”向來被視作一種禍害,史稱“黨錮之禍”。《后漢書》列《黨錮列傳》,其意在表彰黨人,抨擊當時君主昏庸、宦官專權的黑暗朝政。范嘩很明顯是站在同情“黨人”的立場上的,“褒黨錮”似應改為“褒黨人”。
(五)關于《明夷待訪錄》成書年代:
《明夷待訪錄·原君篇》解題部分(見下冊)稱:“此書寫成于一六四四年。”案黃宗羲《明夷待訪錄·自序》云:“前年壬寅(康熙元年,公元一六六二年)夏條具為治大法,未卒數章,遇火而止。今年自藍水返于故居,整理殘帙,此卷猶未失落于擔頭艙底,兒子某某謀完之,冬十月,雨窗削筆……。”《自序》末又署:“癸卯,黎洲老人識”。癸卯即康熙二年(公元一六六三年),可見此書初作于康熙元年,成于康熙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