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之后

何知

我國目前正在實行正確的對外開放政策，青年們通過各種渠道接觸了許多西方文明現象。面對西方文明，一些人感到驚異、迷惑，有些人甚至為之傾倒。在這個面向四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的時代，我們究竟應以什么樣的態度來對待西方文明？

開門與關門

在世界歷史上，某些國家能夠發展較快，原因之一往往在于它們善于吸收外國的長處。俄國彼得一世的改革，日本明治維新的成功，都是證明。二次大戰后，日本的經濟、科技能較快“起飛”，也因為它善于借外國的“羽毛”來裝備自己的翅膀。

在我國近代以來的歷史上，凡是把閉關自守、盲目排外奉為國策的時代，都是社會停滯、政治反動倒退的不幸時代。戊戌維新到辛亥革命期間，因為有一批先進的中國人敢于沖破禁錮，放眼世界，效法當時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從而創出了推翻帝制、建立民國的新局面；第一次世界大戰后，大批青年人向俄國和歐洲無產階級學習，于是開辟了中國革命的新階段。

這些經歷告訴我們，沒有開放的眼光，關起門來把頭埋在無知和偏見的沙子里，只能永遠是一個落后者，甚至會成為現代國際社會的“化外之民”。

驢頭和人頭

然而，睜開眼睛，也有睜開眼睛以后的問題。

莎士比亞在著名喜劇《仲夏夜之夢》中講了這么一個故事：惡作劇的小妖仙在王后眼里滴了一種藥水，會使她愛上睜眼后看到的第一個人；當她醒來時，眼前的人卻長著一個驢腦袋……

我們不能讓人捉弄，更不應捉弄自己。每一種文明都有其精華和糟粕。作為資本主義制度產物的現代西方文明，其中不合理的、丑惡和骯臟的東西太多了。幾年前，我在日本就曾見到一種卡車，沿街收取小商攤上滯銷的過期黃色書刊。工人們大捆地往車里亂拋，裸體照片飛了滿地。在場的日本朋友尷尬地說：“這是東京真正的垃圾車。”一位國際知名的華人學者，在美國定居幾十年了，卻沒有買電視機。問他為什么，他淡然地反問了一句：“那里面有多少值得一看的東西？”

在西方，價值觀的曲線總離不開金錢的坐標；只要能賺錢，什么貨色也會有人推銷。因此，當我們打開大門的時候，就難免會碰到驢頭之類的東西。我們也就不能不識別和分辨它們的美丑。而要正確地識別和分辨，除了需要一定的知識之外，也要看我們自己的價值觀屬于哪個“坐標系”。如果有人偏認定驢頭比人頭好看，當然無法與他爭論。不過這樣一來，《仲夏夜之夢》就是一出悲劇了。

即使是西方文明中可以肯定的事物，也有個是否符合中國國情的問題。一百多年來，座落在美國和歐洲某些大城市中心的“唐人街”，還始終保持著華人社會的許多特色和傳統，并沒有“全盤西化”；那么，在中國自己的土地上，又怎么可能簡單地照抄西方的文明呢？民族間文明的融合，歷來只能是一個分析、借鑒、消化和再創造的過程，而不能是膚淺的互相模仿。

自尊及自強

當我們確實看清了人家的某些長處和自己的短處，感到了差距和壓力時，應該怎么辦？幾十年前那些留學生的經歷，可能會給我們一定的啟發。

當年的中國，貧困、落后、腐敗，在列強的欺凌下，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深淵中掙扎。在西方人面前，許多中國人覺得抬不起頭來。留學生來到國外，感受更為痛切。雖然這些青年當時的世界觀多數還沒有脫離資產階級的范疇，但他們沒有忘記自己是中國人，而以各種方式表現了被壓迫民族在強者面前最可貴的品質——自尊。信奉“月亮也是外國的圓”的哲學的人，畢竟是少數。留學生們學成之后，陸續回國，在十分困難的條件下，創建了中國大學里的第一批科學、技術科系，成立了中國第一批科學研究機構，他們自己則成為中國自己的第一批教授、專家。

中國人受人欺凌的歷史已經結束，但中國的科學文化、經濟發展落后于西方的局面還沒有根本改變。民族自尊應永遠成為我們的基本品質。

歷史和現實教給我們，要成為時代的強者，我們在西方文明面前起碼應當堅持這樣的態度——開放的眼光，冷靜的分析，堅定的民族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