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亞榮

歷史，無數革命先烈和先輩血寫的路，印著他們探索祖國解放、民族振興的真理和尋求人生信念的艱難的足跡。其中，有一行曲折的腳印，短暫而壯麗的人生，是我們黨早期的優秀領導人之一、鐵骨錚錚的無產階級革命家陳延年烈士留下的……

探索中的迷誤

陳延年烈士是我黨的創始人之一陳獨秀的長子，1898年出生在安徽省安慶城內一個封建官僚家庭。父親年輕時背叛了封建家庭，奔走革命，傳播進步思想。因此，祖母把繼承家業的希望寄托在陳延年身上。延年勤奮好學，先后就讀于安慶尚志小學和全皖中學，開始接觸近代科學知識，對那些愛國志士反抗帝國主義侵略和清王朝腐朽反動統治的英雄行為，尤為欽羨，常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自勉。17歲那年，他同弟弟喬年一起，跟隨父親到上海求學。

剛踏上人生的道路，來到這十里洋場，帝國主義分子飛揚跋扈的氣焰，洋場上種種丑惡的現象，工人、貧民悲慘的生活，進一步激起他的愛國熱情，促使他急于探求改造黑暗社會、救國救民的真理。當時，西方各種新思潮涌入中國，延年貪婪地閱讀各種新書刊，研究各種思潮流派。面對光怪陸離的社會，形形色色的西方思潮，他由于年輕幼稚、偏激，缺乏分辨真理與謬誤的能力，就接受了風靡一時的無政府主義思潮。

無政府主義又譯作“安那其主義”，是一種小資產階級和流氓無產階級的反動思潮，主要代表有法國蒲魯東、俄國巴枯寧和克魯泡特金等。他們認為國家是產生一切罪惡的根源，宣稱一切權力是“屠殺人類智慧與心靈”的罪惡，否定一切國家政權和階級斗爭，反對一切權力和權威，鼓吹個人絕對自由，主張建立所謂“你喜歡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喜歡怎么想，就怎么想”的“無命令、無權利、無服從、無制裁、絕對自由”的“無政府狀態”社會。中國的最熱烈的鼓吹者吳稚暉、李石曾等，在巴黎創辦中文版《新世紀》周刊，大肆宣傳無政府主義，被信徒們捧為“革命之健將，人群之導師”、“時代的先驅者，思想界的急先鋒”。延年虔誠地閱讀了吳稚暉的《新世紀》、克魯泡特金的《互相論》等大量無政府主義著作，并且奉之為經典。從1919年1月開始，他和黃凌霜等在上海建立“進化社”，出版《進化》雜志。他以“人”為筆名，發表文章推崇無政府主義理論，號召人們“拿一副堅強的奮斗精神”，“排患御困，勇往直前”，即使“進了黑屋子，上了斷頭臺”也在所不惜。

“五四”運動爆發后，父親陳獨秀要延年、喬年兄弟到俄國去學習無產階級革命的真理。可是，深受無政府主義思想影響的延年兄弟，不信馬列主義，對十月革命有種種誤解，遂反父志，求助于吳稚暉，決心到無政府主義盛行的法國去勤工儉學，探求真理。

從迷誤中走出來

1920年2月，延年兄弟在吳稚暉舉薦和幫助下來到法國，積極參加留法學生中無政府主義派的活動，從事無政府主義刊物《工余》的編輯工作，同法國著名的無政府主義大師格拉儒來往。然而，事實才是最嚴峻的老師。他逐漸看到，無政府主義盡管很盛行，卻沒有對改造法國的社會起過任何積極作用，相反，日益墮落為資本主義的辯護士。他在給友人的信中說：“到海外來，耳所聞目所見，更有令人失望者。”

失望是尋覓新路的開始。延年讀了大量馬克思主義的著作，又認真地作了比較、分析。同時，更多地了解到俄國十月革命的真相，對俄國無產階級專政的偏見也開始逐步糾正。他終于認識到，馬克思主義是唯一科學的、徹底的、完整的世界觀，而“無政府主義之信仰”，是“建在浮沙之上”的。但是，促使他徹底醒悟過來的，還是1921年在留法勤工儉學學生中發生的三次嚴峻斗爭。

第一次是著名的“二·二八”運動。貧困的勤工儉學學生游行示威，反對吳稚暉等人把國內匯來的救濟款拿去買古董、換馬克、做投機生意。結果，有20多名女學生被關進法國監獄。第二次是學生們反對北洋政府喪權辱國，向法國借款買軍火打內戰。學生們再次包圍駐法公使館，迫使法國政府取消借款。吳稚暉公開站在北洋政府和法國反動當局一邊，對學生們的愛國正義行動施加壓力。第三次是里昂中法大學風潮。里昂中法大學原是以資助勤工儉學募集的資金建立的。校長吳稚暉居然拒這些學生于門外，另從國內招來一批官僚富商的紈袴子弟入學，激起了學生們的強烈反對。在共產主義者蔡和森、周恩來、趙世炎等同志領導下，一百多名學生進駐里昂大學。吳稚暉又與法國政府相勾結，以“擾亂治安”為名，將這些學生全部逮捕。蔡和森、李立三、陳毅等，被強行押送回國。

延年在這一場場重大斗爭中，終于認清了他曾崇拜的“導師”、“先驅”及其主義的偽善、丑惡的真面目，徹底反省并毅然脫離了無政府主義派。在周恩來、趙世炎、王若飛等同志的幫助下，他開始轉向科學共產主義，參加籌建旅歐共產主義組織的革命活動。1922年夏，在“中國少年共產黨”成立大會上，被選為中央執行委員，擔任宣傳部長，負責編輯機關報《少年》月刊。不久，中共中央正式承認他們為中國共產黨黨員。1923年3月，受中共中央派遣，延年兄弟赴俄，進入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學習。這是延年一生中重大的人生轉折時期。他如饑似渴地刻苦學習馬列主義理論。平時沉默寡言的延年，一討論問題便如生龍活虎。有人問他為何這樣認真，他回答說：“列寧在爭論原則問題時如同猛獅，我們也要學習列寧。”為此，同志們戲稱他為“小列寧”。

為真理而戰斗

一旦從迷誤中走出來，找到了救國救民的真理，他的“極堅強的奮斗精神”，“勇往直前”便有了明確的方向，迸發出極大的熱情。1924年夏，延年奉命回國，到廣州負責廣東區團委工作。他發現左派青年中有看不起中間和落后青年的“左”的偏向，就以自己切身體會教育他們：“我曾經是克魯泡特金的學生，后來才轉變為馬克思主義者，才知道無政府主義行不通。青年人有各種各樣的思想并不奇怪，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們不要看不起他們，要善于團結他們。”

這年12月初，延年接替周恩來同志任廣東區黨委書記。他特別重視黨員的思想教育和基層組織建設。他常說：“我們的黨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從地上生出來的，更不是從海外飛來的，而是從長期不斷的斗爭中生長出來的。”在他主持下，廣東的黨組織，很快發展到幾千人。在震驚中外的省港大罷工中、在轟轟烈烈的農民運動中、在鎮壓反動商團武裝叛亂和東征陳炯明叛軍中，黨都發揮了堅強的核心作用。延年親自參加領導了這些重大斗爭，被同志們譽為“開疆辟土的拖拉機”。

隨著革命運動的高漲，國民黨右派爭奪領導權的斗爭日益尖銳。延年十分注意維護黨在統一戰線中的獨立性。他同毛澤東、周恩來等同志一起，堅決執行團結國民黨左派、反對國民黨右派的方針，對父親陳獨秀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進行了堅決的抵制和尖銳的批判。他曾在區委會上說：“老頭子（指陳獨秀）不相信工農群眾的力量，要他來廣東看看工農運動的發展情況。”他還激動地說：“我和老頭子是父子關系，但我是共產黨員，我堅決反對妥協退讓的右傾機會主義。”三年如火如荼的斗爭實踐，使他真正感到真理的力量，也充分顯示了他的革命原則性和領導才干。毛澤東同志稱贊他是“黨內不可多得的人才”。

為黨壯烈捐軀

1927年4月上旬，延年調到上海，先后擔任中共浙江區委書記和江蘇省委書記；在黨的“五大”上，被選為黨的中央委員和政治局候補委員。正在這個時候，蔣介石發動了“四·一二”反革命武裝政變，遍地血雨腥風。延年領導廣大干部和黨員進行英勇機智的斗爭，致力于革命力量的恢復和發展，不幸落入敵人魔爪。延年機敏地自稱是受雇于人的茶房，敵人看他的模樣和打扮跟干粗活的工人一樣，相信了他的自供。這時，爬上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總司令政治部主任的吳稚暉，已變成蔣介石“清黨”的劊子手。這個當初十分“敬佩”延年的“志行”，極力舉薦延年留法的“導師”，聞訊驚喜若狂，立即給上海警備司令楊虎寫了“賀函”：“今聞尊處捕獲陳獨秀之子延年。……陳延年之恃智肆惡，過于其父百倍。”楊虎接到告密“賀函”，立即嚴刑審訊。延年自知必死無疑，仍然鎮靜自若。敵人軟硬兼施，延年始終堅貞不屈。此時此刻，撫今追昔：昔日崇信無政府主義多么愚蠢可笑，今天為捍衛馬列主義真理雖死猶生。被捕后的第9天，1927年7月4日，29歲的延年高呼著革命口號走向刑場，堅不下跪。劊子手將他按倒，剛要揮刀，延年又一躍而起，怒向敵人。敵人在驚慌中一擁而上，再次將延年按倒，用亂刀砍死。

烈士的遺體至今無處可尋，而烈士的浩然正氣卻充滿天地之間，永遠激勵著人們；他走過的人生道路，永遠給青年以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