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研究史的研究

王學太

兩千多年以來關于《詩經》研究的專著論文之多，恐怕其他著作難與倫比。過去對《詩經》的研究不單純是從文學角度，還有從經學、史學、哲學、訓詁學、音韻學、民俗學等角度出發的，資料之多、之雜很難處理。夏傳才同志的《詩經研究史概要》著重總結歷代從文學角度研究《詩經》的成績，其他方面即使涉及也是為了理解《詩經》的文學價值而服務的。如在經學領域影響極大的漢代今古文學的斗爭與消長，并沒有占多大篇幅，而且著重闡明漢代經師對詩意的理解。作者還特辟“從《文心雕龍》到唐代詩人論詩經”一章，專門介紹文學家們如何從文學角度去理解《詩經》以及《詩經》對他們創作的影響。這是過去“詩學”研究者們很少注意到的。作者談到《詩經》博物學、音韻學時也沒有脫離開文學角度，指出這些學問對“準確地理解詩義”“加深領會詩篇藝術性”的意義。

《概要》在各個章節敘述中能抓住主要線索，其他則一帶而過。如介紹漢學，突出了“毛傳”、“鄭箋”，而對齊、魯、韓三家則一帶而過，因為他們的著作多已失傳，徒托空言的考證意義不大。在敘述宋學時抓住了尊序與廢序之爭、朱熹《詩集傳》、王柏的刪詩，則宋學的主要精神就揭示出來了。

《概要》不僅實事求是地評介了歷代研究詩經的主要著作，而且也涉及到一些歷來不引人注意的著作，如明代偽書《子貢詩傳》《申培說詩》，雖轟動一時，后被人揭破是偽書后，就很少有人注意了。《概要》指出：“書的真偽和書的價值是兩個不同的問題”，并承認這兩本書是對漢、宋以來傳統詩說的突破，表現出對《詩經》重新研究的要求，不失為一家之言。又如郭沫若的《卷耳集》中四十多首關于《詩經》的譯文是《詩經》最早的白話譯解，過去沒有引起研究者的注意，而《概要》卻給以恰當的評價。

《概要》是《詩經》研究史開創性的著作，它還有些不足。如作為“研究史”，而書中關于史的敘述卻比較少，議論太多，因之使人感到空疏。另外關于史的規律的探討也不太夠，如宋學疑古風氣是怎么產生的？其根源何在？《概要》闡述得并不充分。在篇章結構上也有輕重失當的感覺，現代部分占的比重太大，以致古代許多重要著作沒有能作充分的評介。當然這些不足與成績比較起來還是次要的，作者開創之功是不可沒的。

從《概要》的出版，我們更感到搞一點名著研究史研究的必要。因為我們從中可以見到既往的成績以及遺下的問題。我們應以先人研究的終點為起點，少走些冤枉路，避免炒冷飯。現在可以看到一些自詡新發現的文章，其實他的“新見”古人早已說過，只是作者沒見到而已。另外，我們還可以從前人研究的經驗教訓中吸取一些對我們有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