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彬 閻鵬
“看小孩嗎?”
“你給多少錢?”
“每月35元。”
“不看。”
“你要多少?”
“40。”
“頭一個月30元,干得好再加。行嗎?”
“……”
“照這個樣做個寫字臺多少錢?”
“50。”
“……”
“你給多少?”
“40。”
“好商量。你住哪?”
……
聽到這樣的談話內容,人們自然會產生市場和買賣的聯想。這確實是個市場,不過這里沒有人們傳統概念中的商品—物,代之而存在的只有人,而且絕大部分是20歲上下的青年人。他們為北京人提供保姆、雜務、建筑等方面勞動力的選擇。這就是越來越多地被人們議論著的北京的勞務市場。
勞務市場的現狀
建國門南路,勁松小區414號樓旁;和平里一帶的保姆市場,早為北京市民所熟悉。這些地方每天都有自發形成的“集市”,星期天更是熱鬧非凡。
保姆市場上的“成交率”很低,這一方面是由于供需雙方缺乏了解,互不摸底,彼此謹慎從事所至;另一方面,是保姆對傭金要求過高,不少已經超過城市人一般的生活水平;還有一個潛在的原因,它隱藏于一個怪現象的背后:那些在傳統觀念里被認為是伺候人的保姆們并沒有低人一頭的自卑感。在她們臉上,人們看到的是矜持和無憂無慮。相反那些本該趾高氣揚的雇主們卻顯得焦慮、擔憂和小心翼翼。保姆市場是保姆們的天下,在這里她們有著廣泛的選擇余地。雇主的家庭構成、經濟收入、生活水平,都是她們挑剔的條件;看小孩、照顧病人,到個體戶家去當幫手,誰給的錢多她們就跟誰走。雇主們只有不平和等待的權利。
在這些無憂無慮的保姆和無可奈何的雇主背后,存在著一個事實,這就是供需之間的巨大矛盾。據統計,北京市需要找保姆照顧老幼病殘和管理家務的家庭有8萬多戶,
而可供選擇的保姆只有4萬多人。北京市家務服務總公司
的工作人員向心急火燎的顧客解釋他們高掛“免戰牌”的原因時說:“在我們這里登記的雇主有3800人,而服務人員只有1887人,我們無能為力。”正象人們說的,保姆市場是“賣方市場。”木匠和建筑業勞務市場供求方面的矛盾相對要緩和些。但它們的存在本身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改革后的城市與農村的現狀。
木匠市場隨地而設,遍布北京街頭。那一排排人字形架起的鋸子和展在路邊的五顏六色的油漆樣片是這一市場的標志。木匠中的一部分人是“候鳥型”的:農忙時回家種地,閑時又出來做工,其余大部分長年在外做活。問及原因,多是回答在家沒事干,出來掙點錢。
這兩年,北京各類家具展銷會名目繁多,廠家競相推出新樣式新品種,怎么會有街頭木匠的飯碗呢?走訪一下木匠市場的顧客,你可以聽到這樣的回答:“展銷的家具樣是好,可價錢也貴啊,一件組合柜一千多塊,買得起嗎!”此外,北京居民的住房一般比較狹小,有的格局還很別扭,統一制做的家具不能滿足人們的特殊需要。這樣一來街頭木匠就有了“用武之地”。一般地說,街頭木匠每月平均能有20多天活干,收入在200元左右。
北京市對于勞務需求最多,而且使用量最大的,要算是建筑行業了。幾乎所有大的建筑工程中都使用著農村來的閑散勞動力,有些工程干脆全部或部分地包給了農民建筑隊。這些農村建筑工一般從事的是城里人不愿干的笨重的體力性勞動。據統計,單是有組織的來京搞建筑的勞動力就有12萬人。
建筑勞務市場在街頭并不常見,但在北京的幾個火車站廣場,卻可以見到它的“影子”。那些身穿褪色的藍綠褲褂、成群成伙地聚在一起仰靠在捆起的行李卷上養神的風塵仆仆的漢子們,就是往來于城鄉的農村建筑工。
在北京搞建筑的農民可謂“飽經滄桑”。由于一些建筑隊違法亂紀、工程粗糙、胡夯亂要,使他們屢遭牽連,許多人不知多少次被“清退”出京。但時至今日,他們在北京的人數也未見減少。一個基本原因,就是北京市確實需要他們。
王金鐸是河北省香河縣石虎鄉蔡莊村一個由二百多名閑散勞動力組織起來的建筑隊的隊長,他介紹說,北京的建筑任務重,施工力量不足,有些規模小,施工條件不好的工程,國營建筑企業不愿干,也顧不過來,他們就專門干這樣的活。北京的一些建設單位也反映,他們好不容易搞到指標、批了地皮,卻找不到人施工,就只好去求民間建筑隊。
國營建筑企業也離不開農民勞力。由于城鄉差別的存在,城市人對職業選擇性強,臟、累和服務性工作沒人愿意干,農村剩余勞力趁機補了這個“缺”。北京建工局系統的10萬職工中,就有兩萬多是農村來的臨時工,這些農民已經融進城市建筑企業,成為企業職工的一部分。
勞務市場是改革的產物
在我們許多人的觀念中,“勞務市場”的概念是不可接受的。“社會主義制度下,怎么會有勞務市場呢?”然而它確實在中國出現了,而且就出現在我們國家的首都。奇怪嗎?讓我們先看看它產生的原因再來回答這個問題。
我國農村實行承包責任制以后,舊體制下,農村潛在的勞動力過剩問題很快顯現出來。在我國三億五千萬農業勞動力中,產生了30%的剩余,而鄉鎮企業和其它多種經營部門,又不可能很快安置吸收這樣眾多的人口,他們面臨出路和就業問題。來北京當保姆人數較多的安徽省無為縣,勞動力剩余達50%,就是一個突出的例子。
另一方面,城市的改革增加了人們的責任心,改變了人們的時間觀念,越來越多的城市職工希望從每天兩三個小時的家務勞動中解放出來。但城市在社會服務方面卻遠遠滿足不了居民的需要。象入托難的問題就一比較突出。上有老或下有小的北京居民中,每100戶就有4戶要請人幫助解決后顧之憂。這種需求,使得勞務市場的出現帶有定的必然性。
勞務市場得以存在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改革、思想解放的今天,從上到下多數人在觀念上能接受它。這在改革之前是不可想象的。可以預料,只要農村剩余勞動力得不到妥善安置,城市的社會需求得不到滿足,勞務市場就會繼續存在下去。
如何看待勞務市場
勞務市場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城市社會服務的不足,給人們帶來了方便:同時也給農村帶來了好處,剩余勞動力就業本身就可以創造價值,為農民帶來收入。前面提到的蔡莊村的建筑隊從1979年進京到現在,使得村里的人均收入由不足200元提高到了800元他們還用創造的利潤為村里興建了學校、整修了水利設施。安徽省無為縣赫店鄉在外當保姆的婦女有750人,每年給鄉里帶來200萬元的收入。
當然,勞務市場作為一個比較復雜的經濟問題,象改革后出現的許多新事物一樣,它的好處和弊端是“伴生”的。但仔細研究后可以發現,這些問題都可以通過加強管理得到解決。北京市實行的一整套對來京施工的外地建筑隊的預算審查、質量驗收等辦法就是很好的探索。保姆市場存在的許多問題,在有組織的家務服務公司中大部分也可以避免。
我們可以肯定地說,勞務市場為勞動力和生產技術開拓了廣闊的前景,隨著改革的深入,它也會變得更加科學和完善。
(題圖:崔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