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的魅力與足球的呼喚

菲懷義

風靡整個世界的第十三屆世界杯足球賽也同樣占據了中國青年的心靈。一個沒有中國人參加的體育盛會，會使中國人如醉如癡，足見這項第一運動無可比擬的魅力。但中國始終與世界杯大賽無緣的現實絕不應再持續下去了。這個愿望不僅急切，而且近于悲壯。中國的足球水平與國家的地位是那么不相稱！有人曾問起舉世聞名的風云人物阿維蘭熱在國際足聯的十一年歲月中，最能得到報償的事件是什么？他說：“是使中國連同其十億運動員返回國際足球大家庭。”軟弱的足球沾了一個偉大民族的光。人們有理由期待，未來的中國足球能在民族的興旺史上留下印記。

足球只有一塊金牌？

幾年來，中國流行著一種權威性的說法：不能把過多的力量放在三大球上，因為三大球僅有5枚金牌，而田徑、

游泳有幾十塊金牌。這話不無道理，但有失偏頗，這對本來就不景氣的足球產生了沖擊。其實，同是金牌，它們的份量卻無法比擬。作為一項滲透到世界各個角落的第一運動，它有著那樣大的影響，阿根廷在大賽中奪魁，其意義決不亞于在奧運會上拿十幾塊金牌！這次大賽吸引了一百多億人次的電視觀眾，多少個國家為足球沸騰，多少億人為它坐臥不寧。足球曾引起流血乃至殘殺，足球也曾制止了戰爭。足球會使一個國家如受到重創一樣消沉（除阿根廷外，23個國家都曾陷入過悲傷），足球也會給一個民族注入希望（有人說阿根廷完全雪去了馬爾維納斯群島戰爭失敗的恥辱）。足球已經被認為是同繪畫、雕刻、音樂齊名的藝術，足球在歐美國家視為男子漢力量、意志和智慧的結晶。試想，還有什么項目能比獲得足球冠軍更激動人心的呢？

以獎牌的多少劃定投入力量的多寡，是不明智之舉，況且，中國足球的處境向來都是窘迫得近乎寒酸。墨西哥6000萬人口，有500萬人踢足球，中國只有3萬多少年在業余體校踢球，2000人從事正規訓練。中國的首都北京有三、四個草皮足球場，這僅僅是發達國家首都的幾十分之一。中國足球全年活動經費還不及外國一個球星的轉會費。

中國的足球應是體育中的“特區”，它不應該被視為是只有一塊獎牌的項目，它必須有不同于其它項目的政策。如果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真知灼見，足球場還會懲罰我們的。

球星啊，中國的球星！

狄德羅曾經說過，沒有英雄的文學是可悲的，沒有天才的氏族是可恥的。同樣，沒有明星的足球場肯定是黯淡無光的。很難設想，如果本屆大賽沒有馬拉多納、普拉蒂尼、儒尼奧爾、萊因克爾、埃爾克耶爾等一群光彩奪目的球星，這次大賽將會多么平淡無奇。馬拉多納無可比擬的威力、法國隊的鐵三角、巴西隊天衣無縫的配合，都是各隊取勝的法寶，明星們往往起著扭轉乾坤的作用。

中國的足球為什么象蝸牛似的爬行，其重要的因素是從來沒有球星。在上屆杯賽預選賽與新西蘭隊的角逐，在去年5月19日與香港隊的激戰，面對對方并不出色的防守中國隊卻一籌莫展。連容志行、古廣明這樣的名將，也在對方的逼搶下無所作為。如果我們有克魯伊夫那樣從后場連續突破直沖禁區的勇力，有馬拉多納那樣甩掉三、四個人圍搶的本領，有萊因克爾那樣一腳定音的意識，我們的足球場將變得多么激動人心！我們在渴望著自己的球星！

明星都是產生在自己的土壤上，足球弱國從來沒有過有世界影響的球星。只有巴西才能有貝利，只有阿根廷才有馬拉多納，他們不可能在亞洲或者美國。

中國沒有足球明星是理所當然的，我國平均三百萬人才有一個體育場，九十六個小學才有一個運動場。在這種條件下能有馬拉多納，那簡直成了神話。再者，聯邦德國這樣的足球強國可以從200人中選一名職業球員，而我國是

五十萬人中只有一名專業足球運動員！

中國足球隊與世界足球強國的差距不是單方面的，而是綜合性的，不從根本上解決，永遠無法躋身于世界強隊之林。我們不能不看到的是，我們與摩洛哥、阿爾及利亞、南朝鮮這樣的亞非強隊的差距也越來越大，這實在令人憂慮。

為什么這幾個亞非國家能不再作為弱肉被強食？一個重要因素是他們大部分球員都在歐洲俱樂部內踢球，不在這種環境中熏陶，沒有這種級別的意識、經驗和對抗能力，將無法應付這個級別的比賽。同樣耐人尋味的是，蘇聯及東歐國家在進入八強前全軍覆沒。其實，他們是地道的體育強國（在歐洲占絕對優勢），正如中國的體育在亞洲是首屈一指，但在足球上卻沒有相應的作為。這與這些國家不大重視培養球員的個性有關（蘇聯足球界已認識到這一點），也與足球界的某種封閉有關（只有博涅克等幾名球員在西歐踢球）。這與中國的足球有驚人的相似，盡管中國隊和東歐隊不屬于同一水平。

我國的古廣明、沈祥福都曾遇到外國俱樂部邀請的機會，如果真去了，不僅可以為國家增加外匯收入，也可以使他們的意識、技術跨入一個新的層次，但他們未能成行。既然留學生可以出國，足球運動員為什么就不可以呢？人們百思不得其解。

理智地看待足球

這次大賽是令人蕩氣回腸的競爭，其激烈的程度，簡直可以稱為足球戰爭。每一個隊失敗，都使這個國家陷入悲傷之中。在賽場上雖然也出現了英國觀眾當場脫光屁股的不文明舉動，但從一個國家來講，卻都能理智地看待失敗。巴西隊失敗回國，球迷們打起“桑塔納，我們理解你”“濟科、蘇格拉底，你們仍是英雄”的標語歡迎他們。聯邦德國決戰失利，他們足壇的一些人士認為應該如此，讓聯邦德國隊的打法奪冠對世界足球運動是不利的。理智地、而不是憑感情看待足球，這是足球強國都具備的氣度。

在中國，也應該理智地對待運動員和教練員。中國隊每次失敗，都面臨一片問罪之聲，有的甚至寄刀片和繩子讓教練自殺。這使教練員和運動員每次比賽前都有坐在火山口上的感覺，這種心理狀態怎么可能搞好比賽呢？

教練員的辭職應被視為是正常的，這次大賽后多數教練都以辭職的結局而告終，教練員和運動員沒有鐵飯碗，只能在激烈的競爭中不斷更新。但中國教練的辭職卻被人看做是很不光彩的，蘇永舜、曾雪麟成了敗軍之將的象征，而足球的主管部門失敗的次數更多，卻從來沒有人辭職。我們體制上的弊端也滲透到足球界。本屆大賽巴西隊罰點球敗于法國后，貝利說，運動員和教練員沒有責任，組隊四個月達到這個水平很不容易了，責任在沒有給他們充分時間的巴西足協。這種直言不諱的批評，換成我們的有關部門會允許嗎？而離開實事求是地追究責任，又怎么能夠找出屢屢失敗的痼疾呢？

（題圖：姜吉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