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的突變和反省

黃矛

《你別無選擇》出來的時候，有人說：嘿，有點象了。接著《你不可改變我》來了，這回真的是它。別人的東西不屬于自己，小說寫到20歲，20歲就是我們：沒有參加大串連，沒有上山下鄉，甚至沒有看到“四五”。但我們是那么嶄新，那么不安分，人們遲早會承認我們已經長大成人，而且遲早要表現自己。

就我眼內所及，這些新興作者群（特別是在校的和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作者們）的調子大多是歡快的，他們沒有那么多的心理障礙，隱約中洋溢優越感，行文間透著瀟灑、調侃和自信。但我讀到這篇作品，卻明顯地感覺到它的嚴肅和沉重，這是篇懺悔錄，從紛亂喧囂（寫論文、練書法、看小說、下圍棋、野炊……）里作者找到了一片深沉、悔悟的寧靜。從中可發現它與許多校園文學作品的區別。

所有敘述都圍繞那次車禍，那天“我”出于本能地逃命，踩著老年農婦的籮筐和一個母親的大腿從車窗跳出，而車上的他們，包括那個可愛的孩子卻全都葬身江水。從此“我”脫離了平常的軌道。在聽一次蹩腳的演講時，“我”終于無意中悟到“打擊我的，其實不是車禍本身，而是由此帶來的思考。我知道就算沒有那次車禍，遲早會有件什么事讓我清醒。”從此他開始了一種新的自我認識，或者準確地說，是對“我”及“我們”這些天之驕子的生活的反省。社會學家們認為，一群年齡、愛好、知識結構相仿的年輕人喜歡聚在一起，他們彼此間的影響是巨大的。他們可能形成自己的“亞文化”和價值標準。“我”和劉三根們就共同樹立了這套“亞文化”，文章能不能在校報上發表，書法是否漂亮，圍棋功夫是否老道，身外之事愛說“沒意思”且對他人、對社會、對更廣闊的生活缺少思量……但人總是要成熟的，每個人除了自己，還有使命，還有責任。“我”所經歷的這一次心理上的突變，正說明了這一點。

與立意新穎相補充的，是在寫作上也有其特色，即不溫不火，徐徐講來，抻著讀者一步步走入作品的氛圍之中。但隨之而來的缺陷也即顯出，作品顯得不夠灑脫，有點單調和拖沓，而且氣氛沒有造足，缺乏精彩的細節（這是校園小說中常有的）。不過這不要緊，作者還只是一個18歲的大學生，已清醒地把握和表現出了他在生活中的感覺，且不同于他人，已屬不易。下一步呢？恐怕是應更豐富、更深刻、也更簡捷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