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費的電大生

朱min

我是一名自費電大生。前年5月，23歲的我，接到一張省電大法律專業的錄取通知書。作為青工，我激動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我的許多同輩都已經大學畢業、衣錦還鄉了，而我卻由于家庭生活的貧困過早走向社會，開始了裝卸工生涯，隨后又進了鋼鐵廠。望著那張填著自己名字和法學字樣的通知書，我預感到，我為自己抓住了一個難得的學習機會。

“我們鋼鐵廠是生產鋼鐵、焦炭的，不是生產大學生的，自學我不管，但不能占用上班時間。”受過高等教育的廠長說。我為失去了求學的機會而痛苦。

省電大終于放松了入學的條件，單位不同意的，可以自費。自費，不僅需要負擔一筆可觀的學費，還需要時間作保證，我是三班制工人，能行嗎？猶豫之后，我還是毅然邁進了電大的校門。

法律專業是半脫產式。同學們來自四方，有稚氣未脫的小妹妹，也有早該婚配的大齡青年，為了跟上時代的步伐，我們紛紛涌向了這夜行的特別快車。3年內，我們要學完17門必修課，3門以上的選修課，此時，我又暗自慶幸自己是個三班制工人，三個星期中只有中班影響上課。否則，我的夢真就得化為齏粉了。

從開學那天起，我就象被送進磁帶盒快速前進的一盤磁帶，身不由己地一面隨著廠里的機器運轉，一面又隨著電大鈴聲跳動。8個小時忙碌在工廠，4個小時伏案在教室，剩下的時間除了睡眠，還要復習。有時候，早班還沒有下，學校的上課鈴聲已在耳畔回蕩……一年過去了，我總算通過了每一門課的考試。當然，一年來生活的凄苦是難以說清的。在廠里，我請假，與別人調班，使出全身的解數爭取按時到校上課；上了一夜的班，再累也要去上課，在學校，難免曠課、遲到，有時竟伏在課桌上睡著了；在家里，我象個匆匆進出的過客，口口聲聲喊著自立自強，卻難以負擔家務，有時連洗衣服也不得不讓父母代勞。工作與學習本應是并行的軌道，保持平衡前行，而自己腳下的路軌卻時而平行，時而交錯，一不小心就會失重，就會被淘汰。在電大，我不是個成績優異的學員，在廠里我不是個好工人，可我是多么想把這一切都處理得天衣無縫阿！我真想寫一篇懺悔錄，向廠領導懺悔我給他們工作上帶來的困難；向電大老師懺悔我的時間觀念；向父母去懺悔我沒能把積蓄用在結婚上，盡快使他們抱上孫子；向注重青春友情的朋友懺悔我不曾隨他們遠足，舉啤酒瓶……

電大每學期的全國統一考試，嚴格得令其他成人高校遜色。班里有半脫產學生，也有全脫產的學生，還有我這樣的不脫產學生。相比之下，我們自費不脫產的學員為邁過相同的合格分數線，要付出更多的汗水，同時還要為社會創造一定量的財富來維持學費。令人惋惜的是，有兩名自費生不得不中途退學了，其中有位女同學，她含著眼淚在向班主任請求允許最后補考。他們沒有成功，但他們并不是弱者，他們奮斗過，付出過汗水與努力。比起知足常樂的人來說，這兩位同學仍然是可敬的。

有時，我感到自己很累，很想睡覺。可一想到那兩位中途被淘汰的同窗，一想到我們的法制建設還需要人才，一種責任感、一種壓力就象鞭子一樣抽打著我的心，使我咬緊牙關，去整理法律課程的名詞、要點，去分析案例……追求中的歡樂總是比享受中的歡樂更耐人尋味。我不知道最后的成功能不能屬于我，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自己通過這3年的生活，練就在任何不利的環境中戰勝困苦的本領，這種本領對今天的中華民族是多么不可缺少啊！

在許多人眼中，我儼然是個追求文憑的奮斗者。說真的，如果僅僅為了一紙文憑，那才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悲哀。生活的蜜果是靠心血和勤奮培育的，青春時光，大好年華正趕上一個叱咤風云的改革年代，這不正是我們這代人的幸運嗎？在這前所未有的探索中，不正是讓有價值的閃光，讓無生氣的淘汰嗎？我們的社會如同一部飛速運轉的機器，盡管某些環節還很不完善，成人教育與企業用人也有些脫節，但我們正是在這兩個稍欠協調的齒輪中擠身自強，用青春，用25歲男人不懈的意志生活著、追求著……

（圖：崔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