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隊長胡英杰

張力嶸

1977年夏，秦皇島市職工足球聯賽正在進行，在一場激烈的廝殺中，只見他在足球場上不停地吼著、奔跑著、穿插著、協調著，不斷地變換攻擊陣型，把一個個球攻入對方大門。最后，球隊得了全市第三名。弟兄們歡呼雀躍，想把他這個隊長抬起來扔個高兒，他卻一肚子火氣，“啥事兒？明年，明年第一名時再嚷！”眾人蔫了。當時，他是這個廠的團總支副書記。很遺憾，他沒能實現球場上的愿望，卻成了局團委書記。

至此，他已當了7年足球隊長，后來在中央團校又當了1年，一共為8年。

1985年夏末，他以一個優秀的、富有經驗的足球隊長的素質成了秦皇島的團市委書記。他有一個頂天立地的名字—胡英杰，氣質是典型的膽汁型。

他說話定語很少，愛開玩笑，并且笑起來很響亮，沒有任何掩飾。他酷愛讀書，《走向未來》叢書、《經營管理之道》《中國人才史稿》、孔子、老子等，在亂七八糟的書堆里，有一本書最受鐘愛：《足球戰術與配合》，英國人查爾斯·休斯寫的。據說他做了8年英格蘭業余國家足球隊及大不列顛奧林匹克足球隊教練，與胡英杰當足球隊長的時間恰好相同。隊長和教練有哪些相通之處？

陣型

陣型關系到運動員在比賽場上的配備，每個隊員在自己的位置上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能力，此時整個陣容的力量不再是個人力量的“和”而是“積”。

胡英杰新來乍到，顯得平常。他既不整天跑著深入基層，也不點名找機關同志談話。同志們各忙各的，有時進去匯報請示工作，他的回答也是簡潔的，人們感到一切平靜。時隔不久，經他提議，團市委內部班子作了出人意料的調整。

社會輿論對青少年宮的工作很不滿意。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比如缺設備、缺師資等等，但具體領導的責任不能不說是個重要因素。他深入了解得出的結論是需要“換將”。換的對象是青少年宮建設的有功之臣，又是自己的密友，此人還有很深的“政治背景”。在當今的中國，這是一個相當棘手的問題，他面臨一種嚴峻的選擇。“只能換！”他決心一下，周圍嘩然。提醒的、擔心的蜂擁而來。胡英杰說：“這樣做一是對工作有利，二是對他本人也有好處。干著費勁兒，個人也遭罪，何苦呢？至于我本人的后果嗎？大不了干我的老本行，當工人去。”唇槍舌劍也好，苦口婆心也好，語重心長也好，他都頂住了。他還是他，繼續當他的團市委書記。

果然，“球”開始往下傳了。機關實行了崗位責任制，團市委制定了三年工作目標。幾腳漂亮的開場球，局面為之一新。

進攻

當一個球隊控制球時，全隊包括帶球的隊員必須考慮向對方進攻，進攻意識不可少。

1987年，團的民主建設風起云涌，在商品經濟比較發達的浙江省溫州市民主選舉試點后，團中央和河北團省委急切地尋找一個各種條件一般，有代表意義的縣進行民主選舉試點，以便積累經驗在全國推廣。此信息與胡英杰的想法不謀而合。他一個電話要到團省委：“到我這里來，在我們昌黎縣搞。”同昌黎方面敲定后，他同團委大隊人馬一起，帶著難以判斷的結果一陣風到了昌黎。他提出選舉要體現民主、公開、平等、擇優的原則，組織發表電視講話，大造輿論，讓每個團員知道此事，并且強調任何人不能以任何形式直接或變相阻止團員參加競選，保證把最優秀的團員選拔到領導崗位上來。選舉結果揭曉，他瞇著熬紅的眼睛，興奮地拍著新當選的團縣委書記的肩膀：“好小子，群眾選的你，就看你的了！”上級領導和來自各地的觀摩代表對選舉中的民主氣氛和組織工作非常欣賞。

這是1987年3月31日的事。他知道，這不是終場，還需把下一個球推到前場。

射門

射門是足球運動中攻擊性最強的行為，也是實現目的的直接手段。這是最激動人心的。

錢！舉辦青年藝術節，沒錢；外出開會學習，沒錢；布置青年集體婚禮大廳，沒錢。很多美好的愿望都止步于錢。沒錢辦不了事，這句帶有庸俗色彩的話在現實中卻閃現出真理般的光彩。

追市長，跑財政局，不是根本出路。在一次團市委常委會上，胡英杰終于鄭重地提到了錢：“我市有旅游優勢，把青旅支社建起來，咱們自創經費。”

于是他帶上他的得力干將，走進一個個高高低低的門檻，拜見一張張熟悉的或不熟悉的面孔。勞動人事、工商稅務、銀行電力、城管委、綠化辦、工礦企業，說著對方愿意聽或不愿聽的道理，縱橫捭闔、口干舌燥、不分晝夜，節假日在他們的日歷上一筆勾銷。他很有本事，時間不長，30萬元的資金籌措到手。低息、無息、無償贊助。緊接著，馬不停蹄，跑立項、跑營業執照、跑招工指標、跑免稅、跑店鋪門前幾棵該砍而不能砍的樹。人進來了，設備進來了，120多平方米的青旅支社社址堂堂皇皇地站到市區黃金地帶。美術裝潢、彩色擴印、旅游服務、青年書社四個攤子擺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勢。現已攬到價值幾十萬元的業務，光是小打小鬧，純利潤已過萬元。

與此同時，“為重點工程獻青春”“雙增雙節”“農村在鄉中學生培訓”“雙萬里”等一系列與經濟建設緊密相關的活動，在城市、農村團員青年中開展起來，轟轟烈烈。

“這人真能折騰！”圈外人無不驚訝。其實，他沒別的法寶。靠的是對共青團事業的不懈追求。他的追求真誠執著，金石遇之為開。

素質

足球運動不僅需要身體素質，同時更需要精神素質。足球運動的基本構成是奔跑。其中有快跑，有中速跑，有慢跑。

老胡深諳奔跑的意義。作為足球隊長，他在奔跑之中當然揉進了自己的戰略意圖和戰術配合，同時，他的奔跑帶有鮮明的個人風格。

——活躍基層。有人下去轉轉便罷，他卻帶著機關同志一頭扎進了全國有名的貧困地區青龍縣的深山溝里，一個鄉一個鄉地走，一個村一個村地跑。夜里盤腿坐在老鄉的炕頭上，同村干部們一起，卷起一根根又粗又長的老旱煙，一口吸下去，只剩下少半截。時間不過半小時，彼此已是親密無間了。樸實的山里人講的是義氣，“只要是團的事我們辦，”幾股勁擰到一塊，一個個癱瘓團支部站了起來。

——每逢聯歡會，“哄老胡”便成了不成文的慣例。他不躲不閃，一把抓過麥克風，“啊拉呵呵呢哪……”《烏蘇里船歌》的第一聲便刷凈了所有噪音，震得大伙心房微微直抖；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吉他曲又使青年男女們再也按捺不住，合著他唱起了青春，唱起了愛情。

——老胡性格豪放，卻心細如發。從外地出差回來，他沒忘記給“煙民”和女士們帶來打火機和精美的項鏈表；從北京參加團十二大回來，他又給集郵愛好者捧回一沓蓋了郵戳的首日封……說是心細，不如說是一種意識，足球上叫接應意識，它是在呼喚配合，互相聯絡。

辦公室主任的妻子又來秦皇島“考察”了。她是外地的一個大學教師，對事業的追求和對故土的留戀，使她既想把主任拉過去，又想調過來。此行將對去留作出最后決定。胡英杰拽上主任，帶著幾位部長，開車親自到車站接他們。晚上又帶了給孩子買的許多禮物前去探望。末了，又和幾名同志掏出新發的工資，把一家三口請到一僻靜餐館擺了一桌。席間，老胡摸著還沒懂事的孩子的頭，給他講秦皇島的山水人情，今天和明天，講共青團的事業，講團市委辦公室主任的作用。主任陪笑，主任妻子低頭不語。這是一個智者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是一首溫情的朦朧詩。每個人的感情都會在這特意釀造的詩意中溶化、游移，從而作出新的選擇。老胡走后，主任妻子攤牌：“我決定調秦皇島，但你得明白，是沖你們機關同志來的。”老胡聞知，哈哈大笑，慶賀主任合家團聚。

熒光屏前，他看得最歡，也講得最歡，“現在場上是四二四陣型，6號左前衛運球，9號配合，7號右邊鋒穿插到前。帶球過人，起腳，射門。”老胡從椅子上一下子跳了起來，“精神素質太棒了！”他兩眼放光，贊不絕口。

查爾斯·休斯這樣寫道：“精神素質包括三個方面，積極性、進取心、信心。”胡英杰在這句話的下面狠畫了一道紅杠，并注了四個字：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