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邦鎖 霍文靜 鄧學志
一
他有個金色的夢:成為一名業余吉他手,在周末,在假日,在黃昏的小溪邊,撥動那魂牽夢繞的“玫瑰”牌吉他,傾訴希望、憧憬…
他還有個夢:組織一個業余吉他樂隊,小虎隊用歌聲征服了人們,我們要用吉他美妙的音樂征服人們……
當他還在上初一的時候,他就有了這個夢。夢里,還每每縈繞著《愛的羅曼絲》那優美的旋律。
于是,他毫不猶豫地參加了吉他函授班,在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個元旦晚會上,他有了一次備受同學歡迎的《會有那么一天》的瀟灑彈唱。還有,在吉他曲《秋日思語》的伴奏下的一次席慕蓉《秋日思語》瀟灑的詩朗誦。
當掌聲響起時,正處于18歲的他,更深深地被美妙的吉他陶醉了。
他最大的夢是擁有一把“玫瑰”吉他。
他初一就開始攢錢。他有疼愛他的父母,有喜愛他的四個姨娘、兩個舅舅、三個叔伯,每年春節,他都要得到一筆可觀的“壓歲錢”。他不抽煙,不喝酒,不吃零食,他將那些錢細心地夾進他心愛的《辭海》里。然后,瞅機會,將小面額的換成大面額,到今年那場百年不遇的洪水到來之前,他已經擁有了1張百元、3張50元、70張10元的人民幣。夜深人靜,當他點完這些鈔票時,他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只要他花上4元從巢湖市跨進合肥,他也就擁有了1把令人羨慕的“玫瑰”!
呵,吉他夢,金黃色的夢!
二
暴雨如注,天地失色。美麗的江淮大地突然間飽受洪魔的肆虐、蹂躪。莊稼被淹,房屋倒塌,災民流離失所。
他在家看那臺17英寸黑白電視機時,還以為這只是遙遠地方發生的事。然而,當他在高考前的某天傍晚,走出家門,想放松一下頭腦時,突然發現,城旁一向美麗可愛的巢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可怕。滔滔的湖水肆無忌憚地涌到城下,昔日良田一片汪洋,圩內的房屋、大樹只剩下了一個個尖頂!
在兩旁是水的淮南鐵路上,一對衣衫不整的農民夫婦,帶著一個小男孩,坐在鐵路上,小男孩在哭嚷著:“媽媽,我餓,我要回家……”小男孩的哭聲深深地震撼著他那顆年輕的心。
晚上,他坐在書桌前,望著窗外的月光,心里激烈地斗爭著。“把錢捐給災區吧!”“不,這錢可是為買‘玫瑰6年一點點積攢起來的啊!”“可是人民在受難,你還尋求什么瀟灑、歌喉?”“那,到合肥買一把低檔的,剩下的捐吧。”
三
一個一米七四的中學生,順著淮南鐵路向西而行。他身背一個黃書包,手里拿著一把傘,腳上穿著一雙長筒膠靴。
這是1991年7月12日,高考后的第3天。
一路上,他5次過渡,數次乘車,車船票貴得嚇人。為了節省錢,他就順著鐵路跑。
他發現,江淮大地遭受的災難遠比他以前看到的聽到的要嚴重得多。沿途隨處可見無家可歸的災民在高地上搭起的簡易小棚,淹在水中的房屋,只剩下一小截的電線桿,被洪水圍成一個“孤島”的村莊……
他被深深地震動了。下午3點,他跨進了一片水漬的合肥,他已決定,將身上的錢,全部捐給災區!
別了,金黃色的吉他夢!
四
他終于跨進了省政府的大門。
門崗值班室的老人對這位自稱來捐款的中學生非常熱情,幫他填了一份黃色的入門單,又告訴他:“到二樓去,找值班室,準行。”
于是,他推開了這次合肥之行最后一站的門。
一個30多歲穿白短袖襯衫的中年人站起來:“有什么事?”
“我來捐款。”他靦腆地說。
中年人邊讓他坐下,邊笑著說:“剛來了一個科技工作者,他捐獻了一些錢和一枚金質獎童,又來了你這位中學生。”
他放下黃書包,從包里掏出揉成一團的幾件舊衣服,解開后,露出一疊錢:1張百元3張50元和55張10元鈔票。中年人接過去數一數,整整800元!中年人吃驚地抬起頭來:“捐這么多錢,你有生活來源嗎?”
“這是我多年積攢的,本想買一把吉他。我家里情況還好。”他站起身就想走。
“別急,別急。”中年人捉住他:“請你留下地址和姓名。”“我不是為了留名。”他急急地說。
“我們有規定。”中年人笑了,拿來一本登記簿,“看看,哪一個沒登記?不留姓名地址,錢我們不收,”
他猶豫了好久,終于低低地說:“我叫雍自寶,巢湖市第二中學高三學生。”
五
這個捐“夢”的中學生坐在我們面前,一臉的稚氣,也一臉的真誠。“雍自寶,你為什么不在巢湖捐款,非要到合肥去呢?”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尤其不想讓同學們知道”
“你把積蓄全捐了,你不再想圓你的吉他夢了嗎?”
“想,不過,那要在我考上學校之后。我想,我首先要成為一個有用之材。這次高考我落榜了,老師說因為我喜歡的東西太多,不能專心。我準備用心再干一年,我想我一定會考上的。”
他仍那么自信,正如他自信地追求那個金黃色的吉他夢。
捐夢的中學生,祝你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