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向國家腰包的黑手

李慧明

5月4日，理應是青年人喜慶的日子，可是今年的這一天，撫順市長途客運公司的10名青年司乘人員，卻被開除公職或解除勞務了。當公司近千名青年職工走出“公開宣判”的會場時，透過他們那惋惜、驚詫、感嘆、充滿朝氣又布滿陰云的面龐，一個耐人尋味的生活內幕揭開了……

一輛定員為50人的大型客車，一次長途往返回到市內，跟班乘務員只在車上賣了一張票，僅向公司交了0.40元的票款；

一名男青年乘務員隨同撫順—平頂山線的客車返回公司，到結算室交了150元，他到外面轉了一圈又回到結算室，掏出大把零錢兌換成3張百元的大票揣入腰包，在結算員懷疑的目光下，吹聲口哨揚長而去。第二天，他換了一身價值380元的高檔西裝；

一間長客遠途住寨點內，發出霉爛氣息的酒瓶子、罐頭盒、豬蹄子、雞大腿扔了滿桌遍地；

每月薪水百余元的青年乘務員，僅工作半年，男的便叼上了“長劍”、“短路”、“良友”，女的則戴上了金項鏈、耳環、戒指等高級裝飾品；

還有一個更為怪異的現象：逛商店、遛市場、入舞廳、進劇院、上浴池、去醫院，外加隨意開診斷，司乘人員或半價或干脆不花錢，因為，職業便利和行業優長的各求所需早已用“感情投資”鋪架起雙方“投入產出、互惠互利”的商品意識對流的橋梁。

“要想富、搞外駐”（長客公司58條長途線中有30個外駐點）。為此，一時間，本來拋家離舍、含辛茹苦的“外駐寨地”卻成為有些司乘人員競相爭奪、幕后活動、炙手可熱的“俏活”。原來，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大可開辟生財之道的“第二職業”。“查著算，查不著干！”“查著是你的（指公司），查不著是我的（指個人）。”于是乎，一條條輻射于東南西北的長途線路上，那一雙雙黑手也在四面八方的奔馳客車里忙亂地操作起來：當著乘客面甚至面對公司同事的睽睽注視，有的乘務員竟敢私揣票款，其“透明程度”已取消了“隱私秘密”。“越罰越撈”，“堤外損失堤內補”。你罰得多不如我撈得快。女青年蔣某今年1月28日至30日間，連續“作案”，前兩次她披公司罰了900元，第3次給她換了一條線。她一上新班車，老司機便叮嚀她，跟我的車可不許干“那個”喲！結果，公司的稽查車尾隨其后盯稍，途中核實了她的票根和票款相吻合，待她到駐寨地時，再次核查，還是“差帳”。

“自己刀難削自己把”。無奈，請外地兄弟公司前來幫查。今年3月30日至4月5日，大連市長客公司稽查人員到撫順長客公司稽查了7天，稽查車輛34臺次，“戰果輝煌”：其中違章違紀車輛達19臺次，貪污票款的乘務員達8人。更為驚人的是，公司將這7天與未檢查的前7天的收入相比較，多增收11410元（日均多收入1830元）。如按這個數字類推估算：僅公司的客運二隊一年的票款流失額便高達60萬元！而市交通局1990年下達給長客公司的利潤計劃才80萬元。

觸目驚心的風潮

“長客錢沒腰，不撈白不撈；你撈我也撈，不掉（包）才叫高。”流行于長客公司的這首合轍押韻的順口溜，可以說是那些貪污票款人員的心理道白。

于是，貪污票款之風，愈演愈烈；手法花樣翻新，越來越高。，

A.收款不批票：坐長途客車的大部分屬于不要票據報銷的農村乘客，那好，這沒扯票的票款便是我的。

B.多收款少扯票：倘若收你1元錢，便給你扯幾角錢的票，那些余頭歸他所有。

C.保留、出售廢票：你下車不要的票據或扔了的廢票，我精心保留再出售，這又是一筆額外收入。

D.以物換票：管你是干什么的，只要你用貨物和其它承諾頂替票款額，就可以白坐。此外，還有抽簽售票、一票兩扯、身上票、座下票，不一而足。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在這種畸變的陰暗心理支配下，貪占票款風幾乎肆虐了整個司乘人員隊伍，甚至連個別黨員、先進分子也被卷了進去。長客第一車隊一位曾是局勞動模范的老黨員，去年8月在跑沈撫線中，竟讓一個二道販子用11個茄子交換、頂替了8元錢的客貨票。

當公司領導對她進行批評和罰款時，她竟回答：“人先進錢后進，人后進錢先進；精神（勞模稱號）不頂物質，物質決定一切。”一些公開為她講情的人也恬不知恥地辯白：“行了，她這些年當勞模夠賠的了，按理也該輪到人家撈把票子補償一下了。”

在這股狂風惡浪中，同班車的司乘人員更是珠聯壁合，利益均沾。司機掩護乘務員作弊，乘務員不定時向司機進貢。雙方配合默契時訂立攻守同盟，關系緊張時相互拆臺，惡人先告狀，無事生非地設法將對方踹下車去。

一次，公司對司乘人員進行正常大“換血”，凡是受到對換調整的司乘人員全哭了，哭得情真意切、情意綿綿；哭得天昏地暗、天怒人怨。哭什么？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有人不打自招：不合把今后還咋合伙“賺錢”！

過去，查出違紀的乘務員每人次貪污票額僅為幾角錢，近兩年日趨猖獗，個別人次竟達百元以上。一名有10多年工齡的老乘務員，今年2月24日跟北三家—撫順的班車上，途中被稽查人員搜查“封票”后，按售出票根結算的票款差額高達105元。據公司領導跟車上線考證：某些營運淡季客流低峰的線路，正常情況下日賣票額應達到700元，可是在營運旺季客流高峰時，往往日收入額不足300元，

黑手必須斬斷

從長客公司違紀處理情況的檔案記錄看，有著一個跳躍性的數字顯示：1988年全年，長客公司違章違紀乘務員26人次；1991年第一季度，違章違紀司乘人員也是26人次，難道，這僅僅是歷史的偶合嗎？

公司經理張成智自認為比較保守地算了一筆帳：假如將一年中票款損失80萬元按“三者利益”分配—

年均可多向國家上繳稅金和養路費8萬余元：

年均可為企業增加4臺黃海牌大型客車；

年均可為40多戶職工解決住房動遷擴大面積費；

年均可為公司每名職工多分300元綜合獎，還有幾個年均可為……可惜，生活的哲學不承認假設，只認定現實！，

撫順長途客運公司在痛苦的呻吟中發出大聲疾呼：這些蠹蟲不僅蠶食了國家巨額財富，還吞噬了企業健康肌體，污染著更多人的純潔心靈。人們已經清醒地認識到：不能再讓群體勞作的血汗白白流入私囊之中，必須行動起來，斬斷伸向國家腰包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