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云曉
“應試教育,能否托起共和國的明天?”應試教育以最簡單最直接也最有力的方式,影響著每個人的社會地位和命運,將數億中國青少年投入了一場與分數無休止的激烈搏殺——
“校園為何變成了地獄?快樂為何變得那么陌生?我們才十幾歲啊,卻有一顆很老很老的心……”
“沉重的升學壓力就像索命鬼一樣,時時刻刻追逐我們,仿佛要把我們吞噬掉。我們這些有血有肉的年輕人,卻變成了機器人!”
在我近幾年接到的3萬多封中學生來信中,如此悲憤的傾訴,舉不勝舉。這里我想將其中的一部分信件公之于眾,請聽聽這些青春少年,這些被當作“命運之賭”的“工具”在升學壓力之下,感受了怎樣的人生吧。
內蒙古烏海市高一女生劉微來信說:
“我們這個學校只抓書本知識,連個美術小組、書法小組都沒有。同學們在課外活動時間,只能走出教室聊聊天,閑逛一下,過得好沒勁!接二連三的考試,壓得我們如窒息一般。老師發了大量資料,父母也跑東跑西地給我買復習資料,他們都是好心,我們又能說什么?煩悶、苦惱只能在心中憋忍或暗地里發泄。
“臨近考試,我的耳朵灌滿了老師和父母的叮囑、警告,都起繭子了。停了美術、音樂、體育等課,班上的活躍氣氛更好像一下子凝固了,人人忙著背公式、背課文、做習題、翻資料和參考書,夾著長長的嘆氣。
“我常常心灰意冷,像個木頭人一般。望著成堆的書和資料,真想把他們統統扔進火爐,燒個一干二凈。我悲哀,覺得自己好像在黑暗中前進,沒有人能幫我,稍不小心,便會掉進無底深淵。我真怕有一天,我會對所有一切無動于衷,完完全成為一個沒有思想的機器人。平時,媽媽什么活也不讓我干,只讓我學習,甚至把我的手絹也討去洗,真大可不必。外國學生都時興半工半讀了,可我們卻仍然鎖在家里。有一天,我騎車子上街逛了十幾分鐘,媽媽就嘮叨不完。其實,我一個學期上街從沒超過三次,因為母親不愿意我獨自一人上街散心,他們也不領我出去,我只能呆在家里解題,解題,解題。也許這就是我學習下降的原因。”
廣西玉林初三學生林茜來信說:
“在學習上我并不是尖子,我在這方面的能力是中等。我的憂慮多極了,擔心考不上高中是最要緊的,因為父母會受不了。
“每天早晨6點鐘,父母就為我忙早餐。我家離學校5公里,我每天跑6趟。玉林的升學率很高,城市學生比不過農村學生,重點高中幾乎被農村學生占滿了。我爭不過,只好向普高努力,但也未必成功。真不敢想像,如果失敗會怎樣,對不起父母也對不起自己,也許我會去死。
“不是說著玩的。父親為讓我和哥哥生活得好些,不得不停薪留職,去做生意,成年四處奔跑,顯得老多了。母親整天在家操持家務,今年夏天,天氣太熱,媽媽腳趾流膿,痛得走不動路,我想幫她做些家務,她總說:‘好好讀你的書,其他事不用你管。我聽后,差點流出淚來,父母對我這么操心,這么期望,我拿什么報答他們?我對不起他們。
“我不敢求他們原諒,因為他們給予我的太多,而我,能做到的太少。我太笨了,我總是跟不上,我是個蠢才,一個失敗者。”
江蘇有位初二同學來信說:
“我帶著夢想,叩開了這所幸運兒才能跨進的神圣學校。這所重點中學在我心目中是莊嚴的,也是神秘的。可是沒過多久,這種感覺就在我心里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和虛偽,一種說不出的虛偽。
“期中考試之后,老師就為我們重新安排座位。本來嘛,排座位是一件平常事,可班主任偏偏要來個創新。他讓考試在前30名的坐中間兩排,而讓30名以后的坐兩邊——靠邊嘛!這樣一來成績差的可就慘了。老師從不關心兩邊的同學,只要你不出聲,隨便你睡覺或玩東西,中間和兩邊就像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學校才不管什么德智體全面發展呢,只要你分數高,其他方面是個大傻瓜也沒關系。
“也許,同學們已過慣了那種機器人似的生活,大家都變得虛偽起來。真誠,對我們來說,越來越可望不可及了。沒有人會向別人敞開心扉,正如一位朋友在日記中寫的:
每天
我們每個人都在演戲
每日里
我們都戴著面具生活……”
遼寧營口縣初三畢業生劉琳來信說:
“您知道嗎?在遼寧省營口縣升學分數線是特別高的,這可苦壞了我們。
“我們班上有一個女同學,已經念了6個初三,至于20多歲的初三學生,更是比比皆是。用他們的話說,我的兒子都會上街打醬油了!
“中考,決定著命運,能抄是最大的本事。所謂‘抄,只是對對題,差幾分就完了。大家說,到了動真格的時候,拼了!我們都考中專,而考中專和考大學一樣不容易。為了逃離土地,只這一條路了,我們只能拼命。”
……
每當我讀到這些聲淚俱下的肺腑之言,心中總是沉甸甸的。我不知道應試教育在中國還要持續多久,不知道我們的少年兒童還要有多少人在這種畸形的教育體制中度過他們的青春。我只想向社會大聲疾呼:幫助孩子們砍掉那索命的魔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