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學鋒
讀過一九九五年第三期《讀書》劉心武先生《“大院”里的孩子們》一文,深有感觸,對劉心武先生對經歷過文革的人的“三個世界的劃分”觀點非常贊同,特別是第三世界——即那些有一些生命,被放逐在第一第二兩個“世界”(文革中的得意者和文革中的受迫害者所在的“世界”)之外——的劃分非常精辟,道破了我多年的困惑,大有頓悟之感。
我本人作為“第三世界”的一分子,覺得除了“大院”里的孩子,從時間上看,介于參與文革的一代和實行市場經濟之間,即“撥亂反正”年代中成長起來的一代人,也就是:六十年代初出生的一代人,也屬于“第三世界”。他們也有這樣的特點:“一直屬于社會主流之外”也是“在‘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都處于極度緊張,并充滿各種‘責任時,他們處于極度的無責任狀態。”
這些人對文革只有些朦朧的印象,在他們花季的十幾歲時,他們沒有像大叔大嬸們一樣參加如火如荼的階級斗爭;沒有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充其量也就是學工學農學軍一兩個月,“批判資產階級”一兩個月,反師道尊嚴一兩個月,批林批孔、反擊右傾翻案風一兩個月,這時文革已是強弩之末,社會大氣候已形不成如火如荼的群眾性社會運動,然而真正的市場經濟還是很遙遠的事情,到那時他們卻已過了花季的年齡。是的,他們的身體也在發育成熟,在初戀不知不覺來到時,以前被“反復灌輸的革命藝術品”——如《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高爾基的三部曲等等,已不再是社會文化主流,各種非主流文化,如星星詩社、啟蒙社等開始泛濫,手抄本的《第二次握手》等文革中被禁止的東西開始出現,被禁的西方文學作品,如《安娜》、《牛虻》、《簡·愛》等一百多年前西方的文學作品也大量解禁,貝多芬、肖邦、莫扎特的音樂作品和蘇聯早期文學同時解禁……,這一切形成了他們新的混亂的圖騰坐標。當這界面中的一代真正走上社會時,市場經濟的浪潮開始無情地涌來。他們不被理解,甚至社會不承認有這樣一代人;就連他們自己也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屬于這樣一代。
當人們已經意識到“大院”中的孩子時,是否也應注意這界面中的一代了呢?他們作為中華民族多元文化的一元是不應被忽視的,他們作為獨立的一代更不應被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