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菌玻璃屋中的女設計師

劉林 鄭晶

1994年9月5日，北京人民醫院住進一位美麗善良的姑娘，叫宋顏，患的白血病，從被發現到進行檢查再到最后確診，前后僅一小時。猶如晴天霹靂，她懵了，她不敢接受這個無情的現實，可這的確是真的。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她想起畢業時唱過的這支歌，想起剛剛分手的老師和同學，淚水充滿眼眶……

過去，我像追求生命一樣去追求藝術；

現在，我要像追求藝術一樣去追求生命

在學校，她并不顯得有多出眾。也許因為從小生活在一個不幸的家庭里，與母親和弟弟相依為命，靠母親有限的養老金糊口度日，她外表很平靜，可她的內心卻藏著一座火山，她唯一的理想是“用手中的彩筆為周圍的人設計出漂亮的服裝來”。家庭的貧困無法阻止她對設計藝術的鐘愛，揮灑了幾倍于他人的汗水之后，1990年，她考入北京服裝學院工藝美術系。

在學院，她的專業課學得很好，一些作業和作品常以獨特的構思和精巧的創意獲得老師與同學的贊譽。1994年6月，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北京服裝學院畢業生作品展示中，她的作品受到專家們的好評并獲得三等獎。理想的翅膀展開了，燦爛的前景在等待著她，然而……

面對要把自己拉向死亡的血癌，宋顏臉上的笑容換成了恐懼。悲傷、痛苦和絕望緊緊攫住了她的心。一切來得太突然，她沒有一點預感和準備。她沉默了。她從來沒有如此這般地思考過自己的命運。

住院前，她有一頭飄曳的秀發，住院后，為了配合治療，那錦緞般的黑發被剃掉了。她每天從早到晚打點滴，打完后反應異常痛苦，藥物的作用使她米水難進，一吃就吐。她被隔離在無菌病房中，就像被罩在一個玻璃屋子里，媽媽和姨姨來看她，只能通過監視器，用對講機與她說話。任何一點感染都會使她生命垂危。她在思考中忍受著這難以忍受的一切。她在用心體會著“熱愛生命”這四個字的深邃的含義和分量。她想起伏爾泰的一句話：沒有所謂命運這個東西，一切無非是考驗。她忽然覺得這個老外講的特有道理，人生所面對的一切，不都是考驗嗎？病痛與死亡，每個人都可能面臨的挑戰，戰而勝之，就能延續生命，重新輝煌。她覺得，如果不得這個病，她也許看不透命運。如今看透了，反而少了許多憂傷和顧慮。只要自己堅強，只要自己努力，相信和依靠科學，白血病會被治好的。她不相信自己年輕的生命會過早地逝去，她相信這是一次考驗，她會勝利的！當又一天的朝陽染亮她的玻璃房子時，她對前來探望她的親人和朋友們說：“過去，我像追求生命一樣追求藝術；現在，我要像追求藝術一樣去追求生命！”

救助宋顏，留住她美麗的青春和生命

宋顏得白血病的消息很快傳到她的母校，牽動了無數相識、不相識的校友、同學和師長的心，人們在剎那的震驚之后，迅速向她投去極大的關注。

挽救宋顏的唯一希望是進行骨髓移植手術，而這需要20萬元的費用。宋顏雖已畢業，卻尚未到單位報到上班，她的家庭更無法承擔這筆天文數字。為了給她治病，她的母親已經把全部家底傾出。上哪兒去籌集這20萬元呢？

12月14日，北京服裝學院的食堂里出現動人的一幕：每個進入食堂的人，無論學生還是老師，甚至食堂的大師傅和校外的人，都把錢輕輕投入募捐箱里。外面，寒風瑟瑟，屋里，暖意涌動。一個同學把他一學期全部的生活費塞進宋顏弟弟的手里，卻沒有留下姓名。學院門外夢苑餐廳的一批外地打工妹聽到消息后，自發集資200多元投入了募捐箱。同班同學任國麗為宋顏獻出了寶貴的血液。帶著同學體溫的新鮮血液汩汩流入宋顏的血脈，她知道，這是人間最美麗、最崇高的情感和愛意！

宋顏的故事走上社會，牽動了更多人的心。一個男青年來到宋顏的母校，掏出了1000元錢，在留言簿上寫道：“我是一個普通青年，但和你相比，你的生命才是燦爛的。祝你早日康復！”翌日上午，北京棉紡一廠的一位工人冒雪趕到服裝學院，用幾乎要凍僵的手從衣兜里拿出50元錢，請工美系的團委書記劉紹堅轉交宋顏。劉紹堅的心里翻騰著，他不知該如何替宋顏表達感激之情，這人間真誠的情感難以用幾句話予以回報。同日，北京市公安局13處3科的6名團員為宋顏捐款200元。而與北京人不沾親不帶故的一家烤鴨店的幾十位打工仔打工妹，湊集2720元送到宋顏病房。有的人因為不知宋顏在哪家醫院治療而直接將款匯到最先報道宋顏消息的北京青年報社。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93級博士碩士黨支部在匯出200元錢的同時附信說：“我們支部中的每個黨員都深切關注著宋顏的病情，并為社會各界人士慷慨解囊、奉獻愛心的舉動所感動。大家從本月的伙食費中節省下來一些錢獻給宋顏，希望她堅定信心，戰勝病魔，實現自己的藝術夢想。”還有一張這樣的匯款單，落款是“北京軍區”“普通一兵”，在附言”中寫道：“士兵的工資是天底下最低的，但我仍愿意盡這微薄的力量挽回宋顏的青春生命，幫助她實現她的藝術夢想。敬軍禮！”

越來越多且數額越來越大的捐款一批批匯集到宋顏身邊。1994年12月23日下午，國家教委一位負責人給北京服裝學院打去電話，詢問宋顏的病情以及治療情況，并請學院轉達教委對宋顏的問候和對為宋顏治療的醫生們的感謝，希望醫生盡全力挽回宋顏的生命……住在無菌病房里的宋顏雖然處于密封狀態中，但她每一天都被外面千千萬萬關心她的人感動著：醫生護士們全力治療悉心照料她；老師和同學們不斷把募集到的錢送到醫院來；無數陌生的人送來鮮花祝愿她早日康復。1995年1月1日，宋顏在她的玻璃房子里度過了她25歲生命中最不尋常的一個元旦。這天，她的病房外的玻璃上掛滿了精致的賀卡；來探望她的人在玻璃上用彩筆寫下“祝宋顏新年快樂！”“祝宋顏早日恢復健康！”……

家境的貧寒沒有使她落過淚，剃掉心愛的長發和病痛的折磨也沒有使她掉淚，而當她看到玻璃上那些熱情洋溢的賀卡和充滿深情祝福的字句時，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簌簌地流下來。她知道，她的生命已不僅僅屬于自己，她是屬于社會的，屬于所有關心和愛護她的人。她暗暗地為自己鼓勁：一定要重新站起來，用手中的筆為社會、為所有向她付出愛心的人們勾畫和設計出一個多彩的服裝世界！

據介紹，宋顏的同學們為她募集的治療費尚遠遠不能滿足其治療需要，他們不斷向社會呼吁救援對于這樣一個熱愛生命、追求藝術的好姑娘，我們將全力幫助她！把自己的生命價值融進一次個樣追求藝術；現在，我要像追求藝術一樣去追求生命！”

救助宋顏，留住她美麗的青春和生命宋顏得白血病的消息很快傳到她的母校，牽動了無數相識、不相識的校友、同學和師長的心，人們在剎那的震驚之后，迅速向她投去極大的關注。

挽救宋顏的唯一希望是進行骨髓移植手術，而這需要20萬元的費用。宋顏雖已畢業，卻尚未到單位報到上班，她的家庭更無法承擔這筆天文數字。為了給她治病，她的母親已經把全部家底傾出。上哪兒去籌集這20萬元呢？

12月14日，北京服裝學院的食堂里出現動人的一幕：每個進入食堂的人，無論學生還是老師，甚至食堂的大師傅和校外的人，都把錢輕輕投入募捐箱里。外面，寒風瑟瑟，屋里，暖意涌動。一個同學把他一學期全部的生活費塞進宋顏弟弟的手里，卻沒有留下姓名。學院門外夢苑餐廳的一批外地打工妹聽到消息后，自發集資200多元投入了募捐箱。同班同學任國麗為宋顏獻出了寶貴的血液。帶著同學體溫的新鮮血液汩汩流入宋顏的血脈，她知道，這是人間最美麗、最崇高的情感和愛意！

宋顏的故事走上社會，牽動了更多人的心。一個男青年來到宋顏的母校，掏出了1000元錢，在留言簿上寫道：“我是一個普通青年，但和你相比，你的生命才是燦爛的。祝你早日康復！”翌日上午，北京棉紡一廠的一位工人冒雪趕到服裝學院，用幾乎要凍僵的手從衣兜里拿出50元錢，請工美系的團委書記劉紹堅轉交宋顏。劉紹堅的心里翻騰著，他不知該如何替宋顏表達感激之情，這人間真誠的情感難以用幾句話予以回報。同日，北京市公安局13處3科的6名團員為宋顏捐款200元。而與北京人不沾親不帶故的一家烤鴨店的幾十位打工仔打工妹，湊集2720元送到宋顏病房。有的人因為不知宋顏在哪家醫院治療而直接將款匯到最先報道宋顏消息的北京青年報社。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93級博士碩士黨支部在匯出200元錢的同時附信說：“我們支部中的每個黨員都深切關注著宋顏的病情，并為社會各界人士慷慨解囊、奉獻愛心的舉動所感動。大家從本月的伙食費中節省下來一些錢獻給宋顏，希望她堅定信心，戰勝病魔，實現自己的藝術夢想。”還有一張這樣的匯款單，落款是“北京軍區”“普通一兵”，在附言”中寫道：“士兵的工資是天底下最低的，但我仍愿意盡這微薄的力量挽回宋顏的青春生命，幫助她實現她的藝術夢想。敬軍禮！”

越來越多且數額越來越大的捐款一批批匯集到宋顏身邊。1994年12月23日下午，國家教委一位負責人給北京服裝學院打去電話，詢問宋顏的病情以及治療情況，并請學院轉達教委對宋顏的問候和對為宋顏治療的醫生們的感謝，希望醫生盡全力挽回宋顏的生命……

住在無菌病房里的宋顏雖然處于密封狀態中，但她每一天都被外面千千萬萬關心她的人感動著：醫生護士們全力治療悉心照料她；老師和同學們不斷把募集到的錢送到醫院來；無數陌生的人送來鮮花祝愿她早日康復。1995年1月1日，宋顏在她的玻璃房子里度過了她25歲生命中最不尋常的一個元旦。這天，她的病房外的玻璃上掛滿了精致的賀卡；來探望她的人在玻璃上用彩筆寫下“祝宋顏新年快樂！”“祝宋顏早日恢復健康！”……家境的貧寒沒有使她落過淚，剃掉心愛的長發和病痛的折磨也沒有使她掉淚，而當她看到玻璃上那些熱情洋溢的賀卡和充滿深情祝福的字句時，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簌簌地流下來。她知道，她的生命已不僅僅屬于自己，她是屬于社會的，屬于所有關心和愛護她的人。她暗暗地為自己鼓勁：一定要重新站起來，用手中的筆為社會、為所有向她付出愛心的人們勾畫和設計出一個多彩的服裝世界！

據介紹，宋顏的同學們為她募集的治療費尚遠遠不能滿足其治療需要，他們不斷向社會呼吁救援……

對于這樣一個熱愛生命、追求藝術的好姑娘，我們將全力幫助她！

把自己的生命價值融進一次個樣追求藝術；現在，我要像追求藝術一樣去追求生命！”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前來探望她的同學給她帶來一個極為振奮和激動的消息：江蘇紅豆集團的董事長周耀庭和他的助手們得知她的愿望后，決定捐款10萬元資助她的手術，并幫助她圓時裝設計表演這個夢。

宋顏激動得坐了起來。這時，她的母親已經把她病前精心設計的服裝作品稿交到同學們手中。她的同學和校友們拿起對講機，在玻璃上邊講邊用彩筆勾畫出原作品的圖樣，征求她的修改意見。她的同窗好友林鷗全神貫注地趴在玻璃上一筆一畫地問她：“這是你原來設計的女裙，你看袖子這么長合適嗎？”“這件毛衣要配一條什么顏色的圍巾？”……宋顏興奮地執筆在玻璃里面修改著：“這條裙子要設計成中長袖更好，最好再配上一條金色的裙帶。”“毛衣的圍巾嘛，要搭配一條天藍色的……”看著宋顏認真專注的表情，想到她現在生死未卜，同學們的心里百感交集，有的難過得要掉出眼淚。而宋顏的心中卻涌動著陣陣春潮。

很快，根據宋顏本人的意見，她的同學們將她的全部服裝作品修改、歸類完畢。帶著她的作品，也帶著她的藝術夢想，同學們登上了北京飛往無錫的飛機。此時，遠在江蘇無錫的紅豆集團的員工們已作好了趕制宋顏服裝作品的準備。

從拿到效果圖到趕制出全部服裝，紅豆集團只用了6天。

服裝很快空運回北京。之后，一個不同尋常的服裝展示表演在宋顏的眼前展開了：她的同學們把每件服裝都穿在身上，在病房外的陽臺上用一張桌子搭起一個簡易的表演臺，然后登上去把每件作品一一展示給她看。這天，室外氣溫零下4度，她的同學們身著單薄的紗裙、絲襪和單鞋，在凜冽的寒風中來來回回地上上下下：“這是按你的要求用黑色加厚毛料制作的西裝套服。”“這是你設計的夏季花裙，長度還滿意嗎？”“這件秋季夾克衫還較休閑吧？”……隆隆冬日，宋顏的同學們卻在她的眼前展示出一個春夏秋冬四季繽紛的世界。她使勁地貼近玻璃，希望看得更真實，更確切。透過明凈的玻璃，她看到的最令自己心靈震顫的不是那一件件色彩斑斕的時裝，而是她那些被寒氣裹挾著的同學。她是飽含著感激的眼淚看完這一切的。

宋顏時裝作品表演義演會定在北京昆侖飯店舉行。義演會名為“為了宋顏”，所有義演的款項都將用于宋顏的治療。

記者們忙起來了，昆侖飯店的經理和員工們忙起來了，參加時裝表演的模特兒們忙起來了。最忙的，當數宋顏的同學們。搭時裝表演臺，印制“為了宋顏”的宣傳門票，精心熨燙每一件服裝……其中，每一位工作人員身著的工作服上，“為了宋顏”四個大字分外醒目，這四個字是用蔥綠色印上去的，遠遠看去如同一簇簇充滿生機的常青樹。是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堅信宋顏的生命之樹長青。

“對于這樣一個熱愛生命、追求藝術的好姑娘，我們愿意全力幫助她戰勝病魔，實現她的藝術夢想。”這不僅僅是“紅豆”人的心聲，也是所有關心宋顏的人的共同愿望。

1995年1月21日下午3時，宋顏時裝作品表演義演會如期舉行。T型臺的天幕上，幻燈機打出宋顏的倩影，這位俊俏而堅強的姑娘正深情地望著臺下她的親人、同學和許許多多不相識的朋友們，望著臺上模特兒們展示的一套套美麗的服裝。此時此刻，躺在全封閉無菌隔離室內的宋顏在想什么呢？她雖然無法置身于現場，只能偎依著一部對講機聆聽昆侖飯店傳來的自己熟悉的樂曲聲，但她滿足了，熱淚盈盈的雙眼似乎看到了她所希望看到的一切。還有什么比實現自己多年的夢想更幸福、更快慰的呢？

宋顏，活下去！

（照片由林鷗、劉林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