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班長的第一天

“中國人民解放軍第×軍高炮旅×營×連命令：現任命以下人員為各班班長……”連長渾厚的男中音在營院回響。

“炮一班：××。”

“儀器班：劉良才。”聽到我的名字，我趕緊立正，同時一股神圣的自豪感充滿胸間——我也成帶“長”字號的人物了。

“班長，該請客啦！”命令一宣布完，幾個兵便纏住我嚷。

“現在不行，你們準備一下，五分鐘后開班務會。”我發布了上任以后的第一道命令。

“新官上任三把火，燒不起來‘的……”后邊這個“的”字拖得老長，聽上去尖溜溜的。我看了一眼班里的大個子山東兵，剛想發作，一想到會影響大家情緒，便裝作沒聽見。

“現在大家坐好了，為了顯示咱班的團結，大家看我指揮，唱一首《團結就是力量》。”歌聲，是部隊士氣的標志，我想趕在別班之前先把我班的威風打出去，好給連首長留下一個好印象。

不料，幾個兵“哼嘰哼嘰”沒唱響，倒像快散了架的破車聲。

“停，怎么搞的？”

“班長，別唱了，老掉牙了，換個口味吧！”

我循聲看去，又是陳剛這小子，成天滿不在乎似的。

“陳剛！”“到。。”

“你怎么不站起來？”

“報告班長，我現在正在站的過程中。”

“嘻嘻，”幾個兵開始交頭接耳地竊笑。

“嚴肅一點！”

“我還不嚴肅咋的？”

“這不是明著給我找茬嗎？現在不打出頭鳥，往后一定要亂套。”就在我這樣想的過程中，“啪啪”，兩巴掌便已打到了陳剛的臉上。

“班長，你……”兵們想攔已晚了。

我愣了，旋即看見陳剛握緊的拳頭停在半空中。

我氣壞了，這還了得，哪有新兵跟班長對著干的。

“陳剛，你給我面壁站軍姿去！”陳剛瞪了我一眼，服從了我的命令。

當我重新坐下來，發現我的兵們都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好像我不再是他們的班長。

整整一個中午，我都無法休息。想起上午的那一幕，我很懊悔。不行，不能讓這種敵對情緒繼續下去，得想辦法化解矛盾！解鈴還需系鈴人，就找陳剛談談吧。

可是，我人還沒動，心卻先打起了鼓：我這一找，假如他不理我怎么辦？何況班長向兵賠禮，這面子上也難過去啊！

“越想保全面子，越要失去面子。”這句不知從哪本書上讀到的哲語最終打消了我的顧慮。我走到陳剛的床前，有些不自在地笑著問他：“一大中午不休息，干嗎呢？”

“沒……沒干啥。”

“我們談一下好嗎？”他不吭聲。

“還在生我的氣吧？”“哪能呢？”

“不信你不生我的氣，要換了是我也會這么作呢！”“就算是吧！”“今天上午的事完全是我做得過火了，請你原諒。”

“不，班長，是我不對，我不該……”我打斷他的話：“是我錯了，旁人看得很清楚。陳剛，你們對我有什么意見，我做錯的地方，希望盡量提出來。我也好知道從哪兒做起。”

“班長，不瞞你說，我對你打人有意見，君子動口不動手呀！”

“對，是不該動手！”我開始喜歡上了這個快人快語的山東兵。

“班長，我早也想向你承認錯誤來著，但我不好意思。你看這個。”我接過他遞給我的兩頁紙。“檢查”兩字跳入我的眼簾。讀下去，他的最后一段逗樂了我：

“假如有人（戰友）突然打了你兩耳光，你以牙還牙只能導致友誼破裂，忍住又是屈辱，不如來點幽默——對不起，是我的臉擋住了你的手。”

“你這家伙夠有意思的啊！”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上午打他耳光的右手輕輕地拍在他的肩上。陳剛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知什么時候，班里的兵們都已圍攏到了我和陳剛的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