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懷生命

西　亮

大大學生孟媛自殺了!一個我以為是優秀的人才在人世間消失了!為情?為己?

第一次聽說孟媛是在1995年春暖花開的時節，也是她從大西北考入南京某所高校的第3個年頭。說她人長得清秀、耐看；說她寫的一筆好字一手好文章，尤其是她的散文，讀起來極美，說她身兼學生會和團總支數職，還是全系唯一的學生黨員。我覺得她的生活真是春光明媚，無限美好。

再次聽到她的消息是事隔數月的盛夏。說她跳樓自殺了!最初的感覺是以訛傳訛，天熱得人個個浮躁。未料傳聞竟是真的，頓覺心生寒意，悲從寒中來。

這究竟是為了什么?同所有認識和知道她的人樣，我也百思不解。

后來，我有緣看到了她留下的數千字的遺書。

從表面上看，她是為情所累，被愛所殺的。她心中的戀人是從小青梅竹馬的川，同學12載，她對他情深意篤，可是當1992年暑假她帶著用打工掙來的錢買的、織進了自己全部柔情蜜意的毛衣去看川時，卻被避而不見的川拒之門外。這沉重的打擊使她第一次體會到人生的“殘忍”，從此。她就一直處于憂郁之中，直至走上絕路。

我卻以為，她是為自己所害的。人的最大敵人是自己，戰勝自我要靠良好的心態和健康的心理，而這些恰恰是她的致命弱點。考試沒考好，她自責、緊張，“更因為我已是黨員，心里有一種無形的思想束縛自己”。同學們在一起說話，總覺得別人在背后議論她，卻又要“強裝笑臉去應付別人以保持良好形象”。想回家沒有路費，偷偷賣血換來錢，她也感到內疚，“父母對我這么好，沒有什么可孝敬的，還得賣血換歸程，今后怎么回報父母?”

當然，孟媛性格內向，不愛說話，很少有知心朋友，更沒有說知己話的人。她性格中某些先天的成分是無法改變的，但是人是群居的高級動物，是社會的人，某些先天的不足，完全可以通過后天來彌補。而這個“后天”的缺乏，恰恰是她的悲劇的根本原因所在。

她的爸爸、媽媽當然知道女兒的性格，可是，當得知4歲的女兒在幼兒園能夠一整天坐在小椅子上不說不笑不玩時，并沒有引起重視，給予孩子心理上足夠的關心。就在孟媛被失戀折磨得心力交瘁、靠賣血換取路費回家看望父母時，粗心的父母卻忽略了“未到假期，她為什么會回家，哪來的錢買火車票”這樣一些最簡單又最能發現問題的問題。結果是最最聽話最不惹事的孩子，卻在父母心上撕開一道永遠無法彌合的傷口。

孟媛的精神從憂郁到分裂也不是沒有表現的。跳樓前兩天，她謊稱肚子痛，整整哭了一夜；自殺前一天。她考試一塌糊涂，逃也似地離開教室；與同學說話，干張嘴說不出聲，并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系主任找她談話，也發現其精神不對頭，但僅僅是做出不要讓她再考試了，考慮休學問題的決定。

孟媛走了，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生老病死，乃自然法則，但她的死卻不屬此范疇，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悲劇。

其實，中國人有病看醫生的意識是很強的。中醫、西醫，吃藥、打針，最不濟的也要熬碗姜湯，拔個火罐?？蓪π睦砑膊∧?或聞所未聞，或不以為然，或難以啟口，或無處問醫。殊不知，心理痼疾所造成的障礙，遠比生理疾病對人的損害嚴重。俗話說，三分病，七分精神即是這個道理。在國外，看心理醫生早已司空見慣，而在我們這個有著五千年文明歷史的古老民族，對心理障礙的重視卻少得可憐。即使在文人薈萃的高等學府，也幾乎是空白。否則，孟媛不會死!

不正視不等于不存在。商品社會中日益激烈地競爭、角逐帶給人們心理上的壓力將愈來愈重。大批從小就眾星捧月的“小皇帝”開始步入社會，越發感到家庭環境與社會環境的反差，脆弱的心靈承受不起這種反差，便會扭曲、變形，甚至折裂。于是，還可能有第二個、第三個孟媛出現!

但愿孟媛的死能給社會一個警醒：

重視和加強對心理疾病的研究、咨詢和疏導吧。人們離不開它，社會需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