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鴻啟
長壽是社會發展的成果。這種成果是包括老年人在內的同前人與同時代人共同奮斗的結果,應引以自豪,廣為享受;而且,這既享受了前人栽樹的蔭涼,也又為后人種了樹,理應受到社會的尊重。
回想遠古階段,那是沒有什么老年的,或者更確切地說,那時的老年,年歲是很小的,就是在18世紀以前,人類的平均壽命也只有40歲左右。至于中國古書上說“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那只是不曾存在的幻想而已。
老年人啊,我們生活在今天,該為自己高興!
人為萬物的靈長,我們能夠生而為人,這是一樂。人生旅途崎嶇,在人生的“生長壯老已”各個階段,各人有各人的人生境界和追求,我們能為之奮斗,這是二樂。人的壽命有限,許多人在襁褓中就死去,而我們能夠活到鶴發白眉,這是三樂。新三字經頭句講:“人之初,如玉璞。”那老年呢?它沒有寫。我想,順理成章,該是“人到老,見琢功”了吧。什么是“琢功”?我認為它既非廣積財富,亦非擁有權勢,乃是實實在在地、認認真真地做人。美言之,大之于國家民族,小之于鄉里家庭,仰俯無憾愧,是一個有益于人的人,這是第四樂。有此四樂,就足夠一生享用的了。
不妨回首人生:生命把幼小的我們給了父母,呱呱待哺;少年不識愁滋味,天天歡樂,但魂牽夢縈的親情烙印和鄉土情結,像文身的花紋,一輩子附在身上;生命把青壯年的我們給了國家民族,“男兒立志出鄉關,學若不成死不還”;“四方丈夫事,平心鐵石心”,“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如今,到了老年,生命才把我們還給了我們自己。心超物外,身處人間,有十分清,十分淡,十分閑。一生風塵且隨緣,想來悠然,活也悠然。
然而,謹慎地說,人一到老年,有些人過于悲觀了,心靈上蒙有一層說薄不薄的傷老怕死的塵紗。甚至有的人為了追求“不老”、“還童”術,達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春秋時期,齊景公飲酒作樂時忽然想到長生不老,便對群臣說:人要是不死,這該多么快樂啊!大臣晏嬰回答道:人要是不會死,那么快樂也就只能屬于古人的了,怎么會讓后人來享受呢。
這個故事提出了一個老人倫理問題:人的壽命是越長越好呢,還是有個質量限度?
生命不可能永生。有生必有死。這在今天已是常識了。
生為死之因,死為生之果。對于生來說,死并不是從外置入的一個生命線的特定時刻,而是從生命一開始就與生內在地交織在一起,在任何一個生命時刻,人都會感到死,走向死。這表明:任何個體的生命在時間上都是有限的。但是,人的生命幾乎都由于某些偶然的健康的原因而死亡的——可以說,與病無關的所謂“老死”,幾乎是不存在的。
所以,同衰老、疾病作斗爭,不只是依賴于醫療保健專家從技術、藥物上給予,而是更多地靠老年人自己從生理的、心理的養生做起;或者說與其把希望寄托在延長壽命的數量上,不如著眼于改善老年生活的質量上。“健康而有意義的生活,是老年人的最大的幸福。”
十幾年前,世界衛生組織提出“讓老年人煥發青春!”口號,這里就蘊含著壽命的數量與質量的雙要求,以延長為社會有效服務的有價值的長壽為目標。
衰老是一種不可避免的“天命”,任何人都不能咬住青春不放。但是衰老的形成則是漸進的結果。同理,長壽也是健康點滴積累的收獲,一如儲蓄,積少成多。正因為如此,從長壽要求看,應盡力去做有益于健康的活動,避免有損于健康的行為。這就是壽命投資。
長壽須健康,如果沒有健康的身體作為它的載體,長壽又有何益?影響健康的因素是無法計數的,能做到多少,就算投資多少;投的愈多,時間愈長,長壽的機會也就愈大。對于長壽來說,勿以“小健”而不為,勿以“小不健”而為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可不慎思之。
也許有些老人感到話雖有理,但“夕陽”漸垂,“殘局”已就,管什么用!
其實,對養心健體來說,什么時候做,什么時候受益,真可謂“隨存隨收”,“小大由之”。養生切忌急功近利。是到了停止計算剩下路程的時候了,代之以漫步街頭,忘情于園林;不要在心靈上擺戰場,代之以讓心在平靜中說:讓我們安息在理性中,生活在無限好的夕陽里。這樣,才能全身心地整體放松與投入,漸入壽而康、康而壽的養生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