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達
讀了陳銘道先生在《讀書》一九九六年九期上的文章《中國音樂的“血肉文本”》覺得很親切,“血肉文本”幾個字更引人遐思。中國文化向來有俗文化與雅文化,俗文化流行于民間,雅文化流行于廟堂和社會上層尤其是士大夫——知識分子間。過去由于話語權長期操在后者手里,知識階層“獨擅文字”,于是歷史上的雅文化形成主流顯學,俗文化成為末流。一般說,統治階級的文化是占統治地位的。那末雅文化就長期占上風。但有時也不見得。很粗淺的例子就是在劉邦、朱元璋剛登極的漢初、明初,文化統治權和其它統治權都操在這兩個“粗坯”及其親密“哥們兒”的手里,當然他們也利用雅文化,但他們頭腦中的俗文化觀念,卻是“君臨”一切的,連雅文化也受其制。這好像三國時諸葛亮這個知識分子丞相,也苦于胳膊扭不過大腿,擋不住劉、關這兩個賣草鞋與打鐵出身的人的世俗觀念。終于不能堅持“蜀吳聯盟”,開了蜀漢敗亡之端。如果人們仔細估量一下劉邦、朱元璋、劉備、關羽的“知識結構”,就不能不驚于俗文化有時也左右歷史。
陳先生文章里說,盡管冀中“音樂會”這種俗文化現象升不到理性與自為的高度,但對他們的行為如不在意義上歷史地開掘其深層涵義,也許會忽略某些東西,不利于將中華文明主要精神拿出來與西方文明作平等的對話和探索。這個意思可說一針見血,頗中時弊。我們過去對傳統文化一向有重雅而輕俗的毛病,對一些俗文化現象的開掘,有時竟落在外人之后,如敦煌盜寶的歐洲人、日本人,我們卻只能打掃剩底兒。往事已矣,今后如何?
現在我們狃于積習,對俗文化不能不說,仍有“貴族態度”的余風。殊不知隨著市場經濟發展,市民階層與市民文化必然有新的興起。俗雅文化恐怕會更需溝通及“嫁接”,產生“雜交優勢”。俗文化“參與”主流可能勢不可免了。
因此喜見有心者(其中又有外人!)對冀中與平津地區民間“音樂會”進行普查及撰文介紹。另外,陳文中第二行的“安興”恐為白洋淀邊上的“安新”縣之誤。因我即安新人,在家鄉看到聽過“音樂會”的演奏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