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甚至不知其是男是女,什么學歷,做什么工作。
但我知道他,長期地、不間斷地在我負責的那個報攤上買《中國青年》雜志。
為了找他,我在下班的時候,或周休日逛菜市的時候,總要在書報攤上守候一段時間。然而人海茫茫,何從得尋呢?尋找這樣的讀者,是我的愿望,也是我布置給每個編輯的一個任務。了解一下他們為什么自己掏錢買《中國青年》雜志,他們喜歡我們什么,又不喜歡什么?
總有些同志愛用老眼光看《中國青年》雜志,認為那是一本傳統得不能再傳統,生硬得不能再生硬得雜志,因而只能公費訂閱,市場上不可能有“賣點”。然而,我們編輯部卻接二連三地得到反饋:讀者們從圖書館或友人那里看到《中國青年》雜志,十分喜愛,但跑遍郵局報攤,卻買不到。于是,我們在兩年以前,動員所有的編輯出版人員,每人找一個攤點,自己去蹲著試試,搞點市場調查。在我那個點上,第一年,銷30—40%,今年平均達70%,有幾期甚至銷掉100%。尤其是去年第3期,銷路更好,增印的10多萬份全部告罄。為了盡可能地排除特殊性,我的“點”選擇在我所居住的西壩河東里小區——一個極普通的居民住宅區——的菜市場上。
當攤主告訴我,有幾個人現在已是《中國青年》的固定買主時,我要找到他們的愿望更加強烈了。我在要賣的雜志上,貼上名片,附上留言,開始了幸福的等待。
他終于來信了。名片告訴我這是一位環保部門的工程師,信中把改版后的《中國青年》稱作“各行各業,各種生活境遇下的當代青年共同構筑的精神家園”,并且“把閱讀《中國青年》看作一種精神享受”;認為“精神不是萬能的,沒有精神是萬萬不能的”“改革開放,提供了人們選擇生活,改變境遇的機會,也帶來了體制轉換的種種陣痛,人生價值,道德取向,理想信念,必然對今天的青年作新的拷問”。信中主張《中國青年》應著眼于大多數青年的實際需要,同廣大正在艱苦奮斗著的青年們一起思考,區別于白領或雅皮士式的文化傾銷。
我驚喜地拿起電話,方知這位“他”是女性,名叫尹學慶。我提出很想見見她,這位80年代中期的大學畢業生爽快地答應了。我們像電影中常見的那樣,拿一本剛出版的《中國青年)雜志,在我賣她買的那個書報攤前見面。帶有戲劇性的是,我們剛要握手的時候,另一只大手也伸過來,剛健有力,那人英武之間透出豪氣:“我是小尹的愛人,區公安局的,也是你們雜志的忠實讀者。”就這樣,在北京第一場寒流中,編讀之間開始了2個小時的“對話”……
談話的內容不必復述了,分手的時候,我試著問他們,明年還買不買雜志,他們說當然的,不過改在單位附近的郵局訂了。“單位不少同事都挺愛看的”“我們單位也是,但是許多人不知道你們改版了,從我這兒看到了才知跟原來大不一樣了,你們的宣傳不夠”,“公安局”一邊彈著煙灰,一邊說:“錢不成問題,少抽一盒萬寶路,就可以看兩期《中國青年》雜志”。
我突然覺得,這似乎是一句很不錯的廣告詞。
石國雄
1997年1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