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市場改革的金童子”

韋實

在俄羅斯政壇上,有兩顆十分耀眼的明星。他們都很年輕,都極能干,都是政府第一副總理。一個是現(xiàn)年43歲、人稱俄羅斯“私有化之父”的阿納托利·丘拜斯;另一位是年方38歲的鮑利斯·涅姆佐夫,其雅號是俄國“市場改革的金童子”。這二位好生了得,他們一舉手一投足,都會立即引得眾目關注。

丘拜斯:俄羅斯最有爭議的政治家

在俄羅斯,丘拜斯是一位家喻戶曉的人物。但對他的看法卻是那樣迥然不同:有人對他推祟備至,有人提到他便咬牙切齒。英國《金融時報》載文稱,丘氏是俄羅斯“最受人愛同時又最遭人恨”的政界要人。不過,無論是他的支持者還是反對者,有一點則是一致的,即都認為他思維敏捷,能言善辯,才智過人。

丘拜斯剛過不惑之年。他1955年6月出生,1977年大學畢業(yè),獲經(jīng)濟學副博士學位。此后在母校列寧格勒工程經(jīng)濟學院任助教和副教授。丘拜斯是俄羅斯新一代經(jīng)濟學家,推崇西方的經(jīng)濟模式。蘇聯(lián)社會的動蕩和劇變把他從書齋拋向了政壇。1990年,年僅35歲的丘拜斯投筆從政,開始在列寧格勒市府為官。1991年底,葉利欽廣攬?zhí)煜履贻p賢士入閣。丘拜斯從列寧格勒趕往莫斯科,投到葉氏門下。葉氏委之以國家國有資產(chǎn)管理委員會主席的重任。6個月以后,年屆37歲的丘拜斯榮升俄聯(lián)邦政府副總理。再過5個月,他又被委以政府私有化委員會主席的要職,專門負責全國私有化工作。從1992年10月1日起,俄政府向每個公民發(fā)放面額為1萬盧布的私有化證券,用以購買企業(yè)的股票。據(jù)統(tǒng)計,丘氏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主持出售了12.2萬個國有企業(yè),使約4000萬人成了股東。如此大規(guī)模的私有化行動,在世界上史無前例。因此丘氏被西方媒體譽為“俄羅斯私有化之父”。

在葉利欽大力推行激進改革的歲月,丘拜斯福星高照,一路順風。到1994年11月,不到40歲的丘拜斯被任命為第一副總理,全面負責經(jīng)濟和財政工作。不過,進入1995年以后,丘氏的“私有化”政策越來越被證明遠不是萬應靈丹,它救不了俄羅斯經(jīng)濟,相反使“病情”加重——生產(chǎn)大幅下降,失業(yè)大量增加。那些持有股票的大批“股東”因企業(yè)停工或虧損根本無“紅利”可分,加之私有化初期法制不健全、一些措施失當,使貪污受賄橫行,少數(shù)人成了暴發(fā)戶,社會兩極分化,老百姓叫苦不迭。在這年年底舉行的議會選舉中,持激進改革主張的“民主派”慘遭失敗。葉利欽將老百姓的怨氣、憤怒和失望歸咎于丘氏。為總統(tǒng)選舉考慮,他決定拿丘氏開刀,于1996年1月16日宣布解除其一切職務。丘氏從峰頂一下跌入谷底。

有人認為,丘氏再也爬不起來了。誰知此公在宦海中有極強的存活能力。僅一個月以后,他就以個人身分擠進了葉氏的競選班子,并以他非凡的組織才干和巨大的工作熱情,為葉氏連任立下了大功。1996年7月15日,恰好在遭貶6個月以后,丘氏又奇跡般地東山再起,被葉氏任命為總統(tǒng)辦公廳主任兼總統(tǒng)第一助理,其實權大大超過了副總理。丘氏遭貶不記恨,反而更忠誠、更賣力地效命于總統(tǒng),從而換來了總統(tǒng)對他的更大信賴和倚重。

丘拜斯一下子取代了總統(tǒng)身邊的兩個實權人物——總統(tǒng)辦公廳主任葉戈羅夫和總統(tǒng)第一助理伊柳申,成了克里姆林宮的“超級部長”。葉利欽將兩副重但壓在丘氏一人身上,顯然是對這位年輕人能力和忠誠的莫大信任。丘氏不負總統(tǒng)厚望,上任后大力整頓總統(tǒng)辦公廳,建章立制,撤換他認為不可信、不合格的人員。總統(tǒng)辦公廳很快就變成了組織嚴密、人員齊整、辦事效率高的機構,他本人的權力也大大超過其歷屆前任。在總統(tǒng)病重期間,丘氏竭力貫徹葉氏的思想和主張,處處維護總統(tǒng)的地位和權威。不過,由于他貼近總統(tǒng),特別由于他明確規(guī)定凡是呈送總統(tǒng)的文件或需總統(tǒng)簽署的文件和命令草案,必須先經(jīng)他審核,由他決定呈送與否,因此,在葉利欽因健康原因不能正常工作半年多期間,輿論界稱丘氏為“攝政者”“不掛名的總統(tǒng)”。反對者還常常提醒人們要謹防丘氏“假傳圣旨”或“挾天子以令諸侯”。

不知是為了消除人們對丘氏的擔心,還是出于大力推進改革的考慮,病愈后重返舵位的葉利欽于1997年3月7日宣布解除丘氏的總統(tǒng)辦公廳主任和第一助理職務,任命其擔任政府第一副總理兼財政部長,全面負責經(jīng)濟和金融改革。葉氏還表示,第一副總理將由原來的三位減至一位,即丘拜斯。總理切爾諾梅爾金稱,當他不在時,總理職務由丘氏代理。顯然,丘氏的權力有增無減。英美報刊就此發(fā)表評論認為,丘氏的地位還在上升,接替葉利欽領導俄羅斯的“合適人選”無疑將是丘拜斯。

然而,這位被西方看好的“合適人選”前不久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紕漏,他頭上的光環(huán)似乎在迅速退去。1997年11月,俄報界披露了以丘氏為首的5名高級官員借撰寫《俄羅斯私有化史》之機索取高稿酬事件。據(jù)報道,5位高官每人獲得9萬美元,平均每行字價值72美元,書還未出版,每人便拿到了60%的預付稿酬。事發(fā)后,各方反應強烈,反對派猛攻不舍。葉利欽解除了副總理博伊科等幾位當事者的職務,丘拜斯也提出了辭呈。議會通過決議要求總統(tǒng)滿足丘氏的辭職請求。但葉氏只同意免去丘氏的財長職務,堅持保留其第一副總理之職。

丘氏這一跟頭跌得不輕。有人為他惋惜,有人說這是“好事”,也有人由此得出結(jié)論:欲成大事,可不能在“錢”上失足啊!

涅姆佐夫:得人心的年輕人

1996年3月17日,即丘拜斯被任命為第一副總理之后10天,葉利欽又任命下諾夫哥羅德州州長、年僅37歲的涅姆佐夫為第一副總理。這一決定使許多人大感意外。因為10天前葉氏說過,這次政府改組只設一位第一副總理,而不像原來設3位。言猶在耳,怎么又變了呢?

分析家們說,這是葉利欽下的一著高棋,其意是用“年輕有為”的涅姆佐夫來平衡“才華出眾”的丘拜斯,為實現(xiàn)其牢牢控制政府的目的,并大大推動俄羅斯的經(jīng)濟改革。

鮑利斯·涅姆佐夫生于1959年10月,1981年畢業(yè)于高爾基大學無線電物理系,技術學副博士。他年紀不大,經(jīng)歷也不復雜。大學畢業(yè)后整整10年間,他一直在高爾基無線電物理研究所從事研究工作。1991年底,涅氏時來運轉(zhuǎn),當選為下諾夫哥羅德州(原高爾基州)州長。短短幾年工夫,他在州長的崗位上大顯身手,使他領導的州在經(jīng)濟普遍不景氣的俄羅斯大放異彩,成了俄地方經(jīng)濟改革的樣板。西方夸他是俄“市場改革的金童子”,俄國人也都說他是“有成就的小伙子”。葉利欽在宣布任命時強調(diào)他“有經(jīng)驗、有威望、精力充沛,而且不是來自莫斯科,不是來自舊官場”。

這位年輕人從未在聯(lián)邦政府中任過職。這次總統(tǒng)把他從地方官一下子提升到第一副總理的高位,主要是由于他的才能和業(yè)績,眾人很服氣。俄聯(lián)邦委員會副主席祖博夫說,總統(tǒng)的決定“是負責任的,也是值得尊重的”,他人閣“將會使政府出現(xiàn)起色”。他還說,涅氏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政府里就需要這樣的人。俄共和黨主席李森科說,他歡迎總統(tǒng)讓地方上有能力的政治家進入政府。國家杜馬預算委員會主席德米特里耶娃對涅氏入閣反應更干脆。她說,總統(tǒng)的決定“絕對正確”。

在俄羅斯,像涅姆佐夫這樣得到近乎眾口一詞好評的閣員并不多。人們不僅看他的綱領與計劃,更注重他的實際表現(xiàn)。記者在他榮升前幾天還曾饒有興味地問過他:“您是如何讓您的規(guī)劃得以實施的?”涅氏答道:“我信任人,我們按具體制度辦事。制度規(guī)定,如果某人不能履行自己的職責,我有權中止與他的合同。還有,如果工作干得好,可以得到物質(zhì)上的照顧。”

涅氏在受命后對記者說,他之所以同意入閣,原因有二:一是葉利欽在重新啟動陷入困境的市場改革方面所作的承諾,表示“我們一起干”;二是總統(tǒng)保證,他涅姆佐夫有權聘用或解雇自己管轄范圍內(nèi)的官員職務。他明確表示,他將作出一些“不得人心的決定”。

1997年4月初,葉利欽總統(tǒng)發(fā)布政令,要求所有乘坐進口車的政府官員統(tǒng)統(tǒng)換乘國產(chǎn)車。總統(tǒng)率先垂范,換下了豪華型的德國梅塞德斯牌轎車。這是大得人心之舉。此舉的擘劃者并非總統(tǒng)本人,而是新任第一副總理涅姆佐夫。也可以說是涅氏上臺后的第一把火。

涅姆佐夫負責社會事務。這是一項極其艱巨的使命。近年來,俄羅斯社會問題成堆:數(shù)百萬人好幾個月領不到工資和退休金,政府收不上稅,貪污腐敗盛行,老百姓怨氣極大。許多主管過這方面工作的官員都無功而返。有人稱這是“毫無成功希望的工作”。是大力推進此項工作還是怨天尤人原地踏步?涅氏本人答道“這是一項有去無回的使命”,表達了他義無返顧的決心。

他上任后,首先把天然氣、原油、電力、電話和交通等部門的權力集中到中央,勒令壟斷產(chǎn)品的擁有者、偷稅漏稅的俄天然氣公司補交稅款;說服葉利欽禁止政府官員使用進口車,強迫他們放棄心愛的奔馳寶馬車,換乘遠不那么氣派的國產(chǎn)“伏爾加”。這些措施大大緩解了工人工資和退休金的拖欠狀況和群眾的不滿情緒,改善了政府形象。涅氏還發(fā)誓要取消政府官員其他的一些附加福利。他強調(diào),必須堵塞公民和官員占國家便宜的漏洞。目前,在比較富有的莫斯科,有60%的人不付或只是象征性地交房租和水電費。涅氏宣布,最遲到2003年,一切都得變,租房者必須付全部房租和相關費用,每家都應安裝水表和電表,今后只有付不起這些費用的家庭,才應由國家補助。

涅姆佐夫大刀闊斧的改革舉措,必然要得罪一些既得利益者。有人已跑到總統(tǒng)和總理那里去告狀。但涅氏不為所動。他要求葉利欽至少兩年內(nèi)不要解除其職務,以便讓他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華。他嚴厲抨擊官僚主義,表示要用“熾熱的烙鐵”對付政府中的腐敗現(xiàn)象。

誠然,涅姆佐夫在全國大眾中還是頗得人心的。俗話說,老百姓心中有桿秤。對當官的誰個好,誰個劣,他們心中一清二楚,在兩次全國范圍的民意測驗中,涅氏均高居榜首。有近一半的接受調(diào)查者認為,涅氏是全國最受信賴的政治家。曾經(jīng)紅極一時的俄前安全會議秘書列別德評論說:“英俊、迷人、聰明,女人都喜歡他。這就是他在民意測驗中領先的緣故。”也有人說他是“俄羅斯的布萊爾”:受大眾歡迎,現(xiàn)實主義;主張協(xié)商談判,不主張革命但必須改革;嚴格實行市場經(jīng)濟;笑容很甜,永葆年輕。

不過,也有人為涅氏的前途擔心。認為他年輕,又來自地方,在莫斯科權力中心缺乏根基,如他老把改革的矛頭指向既得利益集團,恐怕難于在現(xiàn)在的崗位上站住腳。對此,涅氏本人似乎也有思想準備。他對記者說:“在俄羅斯歷史上,我沒有找到一個人想改革而不付出代價的。”不過,這位年輕的政治家還是很自信的。他在上任后舉行的第一次記者招待會上說:“我不撒謊,不收賄賂,不竊取財物,有可能扭轉(zhuǎn)國內(nèi)局勢。”責任編輯:趙彩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