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節(jié)節(jié)下挫的大盤指數(shù),似乎并不讓廣州人特別揪心。
到各個樓宇街巷轉一轉,通常的情況是,人們一方面承認市道越來越艱難,不會像以前那樣,找?guī)讉€僑胞,壟斷一條銷售線,就可以賺取“地區(qū)差價了”;另一方面,大家卻也在千方百計忙著尋找各種市場的空隙。“特別能戰(zhàn)斗”的羊城人堅信,宏觀現(xiàn)象并不是什么決定性的因素。
有市場就會有波動,就像有空氣就會有風一樣。這道理,最早迎來改革開放的廣州人早就明白。
“讓手里的錢韜光養(yǎng)晦”
■劉迎春
(某國有企業(yè)職工)
在廣東電子工業(yè)總公司有一個位置的劉迎春,離開湖南到這兒打天下已經6年了。
說受到改革開放大潮的鼓動,南下干事業(yè)也好,說禁不住市場經濟的誘惑,南下掙大錢也好,總之,劉迎春最終加入了千百萬“新客家”的洪流。如今,他和廣州人一樣,騎摩托車上下班,房改前搶房子。劉迎春覺得,自己“就像被廣州坐了莊的一只股票,一舉一動都帶上了廣州人思維”。
“廣州人在市場中折騰得太久,不會輕易認輸。無論多惡劣的情勢下,都會有人賺錢,不同的只是獲利工具要及時調整。”劉迎春并不認為經濟大勢的走向會和個體經濟環(huán)境有著精確的同構,恰恰相反,他覺得是自己正在沿著一段上坡路走。“錢不是越來越少,而是越摞越厚,多年的經驗和社會積累正在開花結果”,透著一種自信。
劉迎春仍然喜歡——或者說習慣——把錢存到銀行里,“一套三居室甚至更大的房子就躲在那里面,房價還會走低”;各類消費品的物價也將進一步夯實。換言之,劉迎春更愿意讓手里的錢韜光養(yǎng)晦。選擇與社會潮流相反的取向,有時候真不是一件壞事。
劉迎春是那種“找零食吃”的人,不喜歡賴在一個項目上沒日沒夜地干。不過,他也說,要是早幾年達到現(xiàn)在的收入,早就干個體辦個小公司了。但眼下維持公司的成本太高,還是打游擊比較適合。打打短工,幫人策劃項目,是劉迎春的拿手好戲。
他覺得應當保持“隨時變現(xiàn)”的可能性,才能“以無厚入有間,游刃有余”。
“光靠物質激勵和約束是不夠的”
■朱敏
(某銀行交易員)
金融體制改革將把一些打的、刷卡、出入寫字樓的白領打入冷宮,不過,銀行交易員可能是嘆氣聲中鶴立雞群的一族。盡管這一行尚未被普羅大眾看清楚。
作為中國第二代交易員(第一代差不多都已經手握綠卡周游世界去了),朱敏也摸爬滾打了6年,主要是對銀行的外匯資金進行管理,套期保值或者利用匯差賺錢。
朱敏的工作分對公和對私兩種。1998年人民幣巋然不動,讓朱敏所在的外匯資金部狠狠撈了一把。新的一年里,他們仍然希望人民幣不貶,這會使市場好判斷一些。廣州人的金融意識正在市場的顛簸中瘋長起來,去年買賣外匯的錢翻了一番,朱敏的工作量也隨之放大。“經常還可以看到一些退休職工盯著匯價琢磨,很多人的判斷能力很強。”朱敏說。
但真正的交易員制度尚未成形,經常有一些“鬼佬”跑到9樓來兌花花綠綠的外匯,因為外匯資金部的英文招牌是Foreign Exchange。朱敏說,在國外,交易員對整個銀行的資金有著生殺予奪大權——搞垮巴林銀行的里森也不過是個交易員——因此商業(yè)銀行改革的進一步深化,有可能使交易員成為整個銀行的大腦和靈魂。“現(xiàn)在我們就是替行里賺錢,與國外同行的收入天差地別。不過,做交易員,物質上的激勵和約束都是不夠的,很多東西還要靠道德來維持。”
朱敏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泡在辦公室,有電腦,有股市行情,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并且銀行也鼓勵員工對國內經濟指標有更感性的認識。“外匯資金部和電腦部是我們行新的經濟增長點”——作為直接受益者,朱敏期待著新一波改革盡快到來。
中國銀行交易員的前途異常明確,無非是去外企、調到總行或者深造。1995年倫敦培訓回來后,朱敏更傾向于繼續(xù)讀書。歐洲的交易員多是集數(shù)學、工程學、金融學博士頭銜于一身的跨學科人才,他們正在像擰螺絲一樣把各種利率工具鉚緊,不斷翻新金融模型,干的全是原創(chuàng)性的活兒。
“我們還僅僅是處于應用階段。”朱敏不無向往地說。
“炒股像養(yǎng)花種草怡情冶性”
■蔡初孟
(某政府機構官員)
政府部門的官員說起話來很正統(tǒng),也很文化。他們正在為“朝不保夕”的位置而奮斗——精簡之風今年要在地方“登陸”。
身為廣東省電子機械工業(yè)廳副處級干部的蔡初孟,是文革前的大學生,而電子廳很快就要被合并進信息產業(yè)廳。不過,蔡倒是保持著一份自然自在的心情:“能留在廳里當然最好,被下放到科研所或行業(yè)協(xié)會也無可無不可,并不擔心‘錢途將會由此出現(xiàn)多少坎坷。”
知命之年的蔡初孟覺得,自己所拿的1000多塊錢,比起中專畢業(yè)進銀行的兒子來說,雖然算不了什么,但較之30年代就投身革命的老父親的退休金,又要體面得多。
蔡初孟常說,人與人、時代與時代是不可比的,年紀大了就該給年輕人讓路。如果提前退休,是不打算再搞什么產業(yè)了,倒是打算買點股票。他說大勢如何無所謂,主要有個寄托,學點金融知識,就像養(yǎng)花種草怡情冶性。他說炒股要定量,不管利空利多,都絕不“超編”。
看著遠親近鄰們一個個發(fā)起來,“封面人物”們一個個倒下去,蔡初孟擁有的是一副過來人的口氣。他覺得,像自己這樣三世同堂的家庭不會有什么負擔,還不至于發(fā)生像百年不遇的洪水那樣片瓦不留的情況。
歲末年初,廣東雖然接二連三地爆破了幾個金融機構,但蔡初孟覺得,斯人有斯疾,廣東的承受能力也是其他地方不可比擬的。而且,多年的管理經驗告訴他,想做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大勢不好,正給那些獨具慧眼的廠商提供了亂中取勝的機會。
“‘皇帝般地獨裁讓錢翻番”
■朱培坤
(房地產商)
炒房產出身的廣州恒生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朱培坤,正念著暨南大學的民俗學碩士,以期在這個很容易叫人“頭腦過熱”的市場里閑庭信步。在去年廣州地產界一片肅殺的氣象中,朱旗下的22個房盤逢兇化吉銷售一空。
1994年,朱培坤從一個機關的翻譯人員搖身變?yōu)樗狡罄习澹?5萬元換回來750萬元(這種超常規(guī)發(fā)展在廣東并不希罕)。目前他正在玩一個把1500萬變成15000萬的魔術。朱培坤瞄準的是市道低迷之際的“垃圾股”。
算起來,假設一個樓盤只有一平方米,開發(fā)出來至少需要4000塊錢。朱在扮演一個“破爛王”的角色,專撿那些只開發(fā)了一半,比如已投了每平方米3000元而無力再投錢的癱瘓了的“盤子”。也就是說,他只要再出手1000元,即可扮演救世主。比如4000元一平方米的地皮有800元的盈利,那么待朱的追加1000元激活那3000元死錢時,就可以理所當然地獲得800元盈利中的600元;如果有超額利潤,他會照單全收——高風險高收益。朱培坤堅信這一點。
這也決定了朱培坤的資產結構。朱培坤的銀行負債只占總資產的一成,而且絕不向別人轉讓股權,手里面有現(xiàn)金和絕對支配權,這在這個緊縮的時代確實至關重要。朱培坤堅持反對資本的社會化,反對員工持股,反對與人合作,堅信“像皇帝般的獨裁”能最有效地使他的錢翻番。他牢牢地掌握著擁有的八個企業(yè)的集團的權杖。名片上印了一串的“總經理”和“董事長”。
朱培坤正著手做下兩個“盤”,位置均佳。他說,1999年的投資規(guī)模絕不比去年少。
他認為自己走的是平民路線,4000元左右一平方米的商品房,又趕上廣州出臺“房改房上市交易”的政策,會有很多人換房,所以不管其他人怎樣凄風苦雨,他總是一片艷陽天。
“收入和開支只是個意愿問題”
■蒼鷹
(搖滾歌手)
不管東南亞金融危機鬧得多兇,從新疆來的搖滾歌手蒼鷹都要花15萬元,出他的第二張專輯《奴隸》。
蒼鷹的收入和開支正在減少,不過他相信這純粹是個“意愿問題”。只要他放棄思考的時間,帶上弟兄們去廣州的酒吧里唱那么幾晚,錢仍然會一分不少地落袋為安。從這個世紀到下一個世紀,蒼鷹都會一如既往地喜歡金錢,“錢本身不是壞東西,壞的是世道人心。”他說。
蒼鷹也不喜歡貸款,因為他覺得負債會妨礙自由;而且他認為銀行只會錦上添花,從不會雪中送炭。仍然是那個揣著1000塊錢南下廣州徘徊街頭的蒼鷹,仍然是那個在“泡沫時代”丟掉10多萬元的蒼鷹,他和他的樂隊沒有什么合同,仍然在遵守著精神契約,仍然在按另一套信用規(guī)律辦事。
1999年,蒼鷹正在做一種“長線投資”。他花幾千塊錢在工商局注冊了10種以“蒼鷹”為商標的產品。他在自己的名片上也設計了一個形象創(chuàng)意,黑紅兩色,桀驁之態(tài)躍然紙上。諸如電池、眼鏡、襯衫之類,盡管這些產品尚屬子虛烏有,但蒼鷹堅信,它們將會像貓王的白衫金飾和少年維特的青衣黃褲一樣流行起來。時尚在任何時候在任何市場都將存在,這是蒼鷹的觀點。
當然,等“品牌戰(zhàn)略”一旦奏效,蒼鷹就會越過萬頃波濤,跑到美國一個小酒館去為大家唱歌、倒酒。